院中干净,也不用多打扫,魏恒的厢房乌蔓没靠近,只跟思儿收拾了下带来的行李。
安顿下来后,乌蔓找了张纸开始给在宛城的谷春写信,这是说好了的,一到地方就报个平安。
她的字不漂亮,只勉强算得上娟秀,思儿就趴在一旁看她写,没一会就觉得无聊,掏出路上买的点心,抱着茶壶专心啃了起来。
乌蔓认不少字,会写的却不多,书信也就能简就简,没说两句自己,更多的还是在提醒谷春要顾好戏班的那些孩子们。
临走的时候,魏恒给了乌蔓不少银子,她只留了一点傍身,剩下的都留给了谷春。
宛城那边的麻烦,魏恒虽然跟她说都没问题了,但如今人都走了,还是小心为上,有那些银子,几个月不开张都够活了。
乌蔓写了两张纸,仔细地叠了起来,抬眼一看,思儿已经抱着点心睡着了。
她轻笑了两声,小心将碾碎的渣子从她手心掏出来,又拿手绢给她擦干净。
瞧着小小的人儿熟睡的脸蛋,又瞧了眼宽敞的厢房,阳光透过窗棂漫进来,洒在小桌上,像铺了一层精贵奢侈的金光。
乌蔓看着看着,唇角的笑便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眸里愈来愈深的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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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恒一直惦记着家中,一下午心神不宁。
刚下值往外走时,便碰上了来接人的初元。
初元一见他便笑:“老太太刚从佛寺回来,便听闻二公子回来了,命小人来接。”
初元是他贴身的侍从,此次离京办事,事出紧急,便留他在府中。
怪不得那会回院子没碰着他,原今日是陪老太太念佛了。
魏恒便问:“老太太回府了?”
“是,说要回去吩咐做桌好菜给二公子洗尘呢。”
魏恒便也不多话,只闷头往回赶。
脚步较之以往,不知快了多少。
一回到魏府,早在门口候人的陈嬷嬷上前迎了两步:“二公子回来了!你们兄弟两此番离京,可把老太太憋坏了。”
魏恒视线先是往自己院子方向扫了一眼,见没什么动静,才道:“下午才回的,母亲今日念佛去了?”
“是啊,也怪老太太今日想着去,与二公子错过了,厨房那边已经在上菜了,二公子去老太太那用吗?”
魏恒都走了两步,听闻脚步一顿,硬生生转了方向,往老夫人院中去了。
见人走了,陈嬷嬷便偏头往他那院子远远瞧了一眼,瘪了瘪嘴。
进屋的时候,魏老夫人正慢吞吞地喝茶,魏恒一别数月,只觉她白发好似又多了些。
魏恒恭敬跪下行礼:“母亲。”
魏老夫人抬眼,眼尾沟壑皱纹显得模样十分沧桑。
她望着魏恒,许久没有出声。
魏恒便一直跪下去,连头都不曾抬起。
直到魏老夫人叹息一声:“起来吧。”
又对赶来的陈嬷嬷道:“吩咐厨房传菜。”
魏恒起身,微皱眉头:“还未带蔓娘来拜见母亲。”
魏老夫人摆摆手:“乡野女子,你收作通房便是,不必拜见我。”
通房,那连个枕边人都不算,地位也就比侍女高些。
魏恒缄默许久,才郑重道:“儿此一生,原是打算只娶一人,举案齐眉的,此次遭人暗算,强行辱了人家清白……”
魏老夫人大骇:“你别告诉我你要娶她。”
魏恒无奈:“母亲说什么胡话,饶是我不对,蔓娘的身份也够不上。”
他停顿道:“我是想纳为妾室,再娶个贤良姑娘做正妻,将来也好不苛责她。”
魏老夫人知道这个小儿子向来是最认死理,讲道理的,若搁寻常公子哥,便是一夜风流,牡丹花下的韵事,只当玩笑一桩。
再无情些,赔点银子随手打发了也不是没有。
偏他认死理,将人带回来,还要好好安顿。
也罢,她这小儿子往日最是省心,如今只是想要个妾位,等将来说亲时多贴些彩礼,费点心思便是。
魏老夫人哼了一声:“你自己房中的事,我才不管。”
见她是同意,魏恒这才露出一点笑来。
他五官生得深邃,面无表情时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但只轻轻一笑,便会淡了那些硬朗,多出几分纯真来。
“那我明日一早,便带她来向母亲请安。”
魏老夫人道:“但你要记得,长幼有序,得先你兄长娶妻之后,你才能纳她进房。”
魏家几世书香,魏恒自小礼教道义训诫,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他点头:“在此之前,她就住在我院中,蔓娘是个安稳的,不会生事。”
魏老夫人瞧他一副不值钱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原打算母亲这关不会好过,没想到根本没费功夫。惦记着院中那人,没吃两口便匆匆告辞。
魏恒一出来,见到初元,便吩咐道:“去厨房端些饭菜去院中。”
初元奇怪:“公子没吃饱吗?”
一想起临行前说的那句等他,与此刻安安静静一直在院中等着的乌蔓,那双抬起来时,恍若有湖泊涌动的双眸,魏恒便不自觉笑了起来。
他拍了初元的头:“让你去就去。”
初元有些悚然地看着魏恒加快离去的脚步,摸摸脑壳,觉得自家公子这次回来,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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