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娘…不想去。”
魏恒抬眼,望向她,乌蔓一脸为难,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蔓娘有些紧张,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惹了兄长老夫人生气,那该如何?”
乌蔓说着,眼角已经含了一粒泪:“蔓娘可不可以任性一回,等缓个几日,学透了礼仪再去拜访?”
魏恒心头微松,却也并未真正卸下心头重担,患得患失的情绪裹挟着他,他从未有过这般体会,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也只能将乌蔓抱得越发得紧。
恨不得将人嵌入自己体内。
*
乌蔓就这样被魏恒养在院中,任母亲兄长如何说,他都以不识礼数的说法推辞,不曾将人带出。
乌蔓也乐得轻松,又过了半月清闲日子,魏恒小书架上的书本已经被她尽数看完。
不止是简单的翻阅,她是真的用了心力自学,学识字迹都进步了不少。
她白日读书,晚上陪魏恒,平时看累了还会抽出时间同青檀学点茶女红,简单的礼仪调香。
她肯用心,又聪慧,学起东西来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快得吓人。
就连青檀都说,姑娘若是生在名门大家,定是个惊艳的才女。
对此,乌蔓只笑笑,并未多说什么。
一晃春分,永盛的习俗,春分之日应设家宴。
魏恒即便再排斥,也该带上乌蔓。
一大清早,膳食便都已经备好。
魏洮要参加晚上的宫宴,故而家中这一顿安排在上午。
他在家修养数日,已经可以走动,早早就在堂中陪着母亲喝茶,听着老夫人又在喋喋不休唠叨着成亲之事。
魏老夫人见他伤好,心疼又转为焦急。
“这回运气好,碰见了戚家人,若是再有下次,有个什么好歹的,你连个后都没有!”
“你弟弟都知道领个人回来,你怎的就一点不急?京中那么多贵女争着抢着要嫁你,你就一点心思都没有?”
魏洮自这次受伤之后,精气神大减,他神色憔悴:“这事不是都讨论过了,顺其自然吗?”
“顺其自然,都自然多少年了,我看你是想急死我!”老夫人愤恨地戳着桌子,咚咚直响,“就算没动心的,你娶个门第高些的,也能帮帮你的仕途……”
逢年过节,总免不了一顿叨叨,魏洮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已然有些不耐,想着魏恒怎的还不来,早些吃完,早些散伙。
这么想着,魏洮望着门楣,倏地一阵隐晦的冷香传来。
他似有所感,抬起眼来,望见魏恒牵着一人,缓步而来。
魏洮面无表情盯着那道身影片刻,收回视线,若无其事拿起杯盏饮了一口。
满口冷涩。
魏洮皱眉,才发觉手中茶水已经凉透。
乌蔓跟着魏恒进门,今日春分,她谨慎地选了一身鸭卵青的掐丝绣裙,发丝尽数拢起,只银钗点缀,得体又简约,挑不出错处。
她亦步亦趋跟在魏恒身后,等进门了,眉眼不抬,首先恭敬又缓慢地行礼,道了句吉祥话。
“问魏老夫人,大公子安。”
她尚未入门,便是行礼也只能如此称呼。
上位迟迟没有声响,乌蔓便也不敢起身,只垂头,脊背微弯,纹丝不动。
魏恒皱眉。
他见母亲兄长若无其事地喝茶,并未出声,心中有些不喜。
他心中明白,越是高门大户,越是礼教严苛。
但严苛不等同于可以刁难,他甚至没多想,便径直伸手,拽着乌蔓起来,将人护在身后。
也不理会母亲微怒的神色,将茶壶递给她。
“别怕。我在呢。”
二人身形相错时,魏恒小声安慰了一句。
乌蔓便柔顺地冲着他笑了,轻轻浅浅,看得叫人心生怜惜。
魏家的规矩,长辈正式拜见后便要沏茶侍奉,魏府头一回家宴,乌蔓自然也想做到最好。
她先是给老夫人沏了一杯茶,乖巧道:“老夫人请用茶。”
魏老夫人面对小儿子灼灼的目光,有些生闷气。
大儿子不听话,小儿子如今也这样,被美色所惑。
她都懒得敷衍,脸上挂相,理都不理乌蔓。
乌蔓手顿了顿,隐晦地咬了唇瓣,又强打精神去给魏洮倒茶。
直到如今,乌蔓才真正瞧见这位闻名京城的魏沉吟魏公子。
她俯身之时,二人视线对上,一双微红潋滟的眸子,撞上幽深无波的双瞳,乌蔓罕见地怔住。
与她设想的不同,魏洮是真的就同传闻一般…郎艳独绝。
眉眼不似魏恒硬朗,更肖似老夫人淡然。
渺渺如画,清冷绝尘,只安静坐在那里,好似就到了仙山琼阁。
独一份的神韵。
乌蔓身子停顿那一刹,乌发顺着肩膀垂下,魏洮清冷的眼从她眼眸中挣出,从耳畔,到脖颈,再到腰间摆荡的发尾。
视线有如实体,视线所到之处,是轻微的痒。
春风穿堂而过,二人凑得近,发丝便依稀缠绕。
笃笃、
魏洮指骨轻敲,乌蔓猛地回神,将茶壶抬起,杯中茶水几近溢出。
乌蔓只觉心中砰砰作响,罕见的失控,让她眉头轻皱,向魏洮望去,二人再一次默契十足地对上。
就好像……
他那双冷寂的眼眸,从来没有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