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乌蔓只说了这句,又贴在自己身前,十分粘人。
魏恒抚弄她鬓发,装作不经意又问:“那,样貌如何?”
“样貌?”乌蔓巴巴地抬眼,“沏茶太紧张,没敢仔细瞧,只是觉得气度不凡。”
说罢,又赶忙找补:“不过,肯定同大人无法比!”
她弯了弯眉眼:“他那样严厉之人,一定不会为蔓娘撑腰。蔓娘还是最喜欢大人。”
一瞬间,好似有狂风乍起,魏恒怔愣地望着乌蔓,只觉心头山崩海啸,无数阴晦过往呼啸瓦解,成为数不尽的细微碎片。
那些碎片被乌蔓眼中的明亮点燃,又变成刺眼的光,落下的时候,像是璀璨的银河倒悬。
原来,被人这样专注的凝视,是这样的感觉。
魏恒有些怔然地想,原来,也是会有人能看得见他的。
在见识过魏沉吟那般耀眼之后,还能有人能够如此坚定选择自己,望着自己。
乌蔓的一双漂亮眼睛,盛得下万般光华,但此刻她凝视着魏恒,世间便只剩下魏恒一人。
魏恒心跳逐渐澎湃,连带着望向乌蔓的眼神,都变得滚烫起来。
原先他以为,乌蔓跟随自己,不过是失贞后的迫于无奈。
原来,她对自己是这般的,深情殷殷。
是他多想了,以为所有人都只会看到更加优秀的魏洮,便是乌蔓也不会例外。
但她的爱意,终究胜过了魏恒一切忐忑的。
她爱他,不可救药的,蒙昧盲目的。
魏恒一瞬心软得一塌糊涂,将人搂在怀里,难得在外面还愿意这样亲昵地对她。
低头蹭着乌蔓的耳鬓,柔声道:“晚上回来,我带你出去逛一逛?今夜京城想必十分热闹。”
魏恒向来不是上值就是回府,同僚相约都不曾理会,如今说要带她出门逛街,可见他对乌蔓的宠爱。
乌蔓自然欣喜答应,又与他抱了一会儿,才目送他离开。
望着远去的背影,她有些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这世间的男人,很简单,因为他们想要的也很简单。
像魏恒这样把所有底牌摊在乌蔓面前的,就差把薄弱之处直白告诉她的,最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乌蔓施施然转身,唇边笑容未淡,陡然撞上一道探寻目光。
魏洮正站在不远处,也不知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乌蔓泰然自若行礼,也没有看他,朝着另一边走了。
魏洮一直没收回视线,指节搭在厚实的大氅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他才问初礼:“陈嬷嬷是怎么回事?”
魏洮一向不掺和家中那些琐事,但前几日的风波初礼是知道的。
他简明扼要地提了下族内长辈已老夫人的名义要往魏恒院里塞人的事,包括后来处理的结果。
魏恒没有同老夫人争吵,只是呵斥陈嬷嬷服侍不当,整日在老夫人面前教唆,挑拨母子二人关系,将人扔到外院做杂活去了。
魏洮有些意外,陈嬷嬷有问题,他一早就知道的,也猜到族中那群人想做什么,但他一直不曾理会,只他兄弟二人在,翻不出什么浪来。
况且母亲也实在依赖陈嬷嬷。
但没想到魏恒会想到这层……不。
魏洮面无表情地想,他那蠢弟弟可不像会察觉这些的人,魏恒一向规行矩止,这事最后却处理得这么漂亮。
既退了族内的人,还借以打压陈嬷嬷警告了那边。
不像魏恒办事的风格。
是她吗?
魏洮不动声色望向乌蔓离去的方向。
又想起之前那本旧籍上稚嫩又浅显的笔迹。
他随即吩咐:“将书架外层用不到的启蒙文章收一收,送到二公子院中去。”
魏洮想了想,补充:“做得隐晦些。”
乌蔓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人,既爱看书,他便送一些过去,看看能长成什么样子。
若是能帮到魏恒,他平日也能少操一点心。
魏洮有些散漫地陷入思索,忽而感觉到什么,瞥见初礼欲言又止的神情。
初礼小心地问:“需要避着二公子吗?”
魏洮何等聪慧之人,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首先感到荒唐的可笑。
但他无端想起乌蔓那极为昳丽明艳的面容,与方才遥遥对视时,她冲着自己行礼,面上沉静幽冷的神色。
乌蔓不知道,魏洮站在廊下看了他们许久。
她与魏恒说话时那副娇嗔的小女儿情态,全都被他一一看在眼中。
与面对他时,截然不同。
魏洮眯了眯眼,轻笑了一声。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思,他平淡道:“那便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