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辜道:“回头我们真去了,你又该不乐意。”
老夫人:……
乌蔓嘴皮子太厉害,她就没一次能说过的。
骂又骂不动,说又说不过,老夫人连指她的手都被死死按在被窝里,只能拿眼睛干瞪她。
乌蔓乐得自在,坐在她床边,捧着本策论看。
是魏洮给她找来的,多是他年少那会写的文章,没多深奥,但写的精妙,乌蔓一看就上瘾。
老夫人本就病着,昏昏沉沉躺着,陈嬷嬷被乌蔓赶了出去,她闲不住,又开始找乌蔓的茬。
她说十句,乌蔓轻飘飘顶回去一句,就足以把她气得自闭。
没过一会,周而复始。
乌蔓觉得在这陪着老太太,也怪有意思的。
魏洮将医师带回来,便让她回去,后面他来照看。
乌蔓昨夜没睡好,魏洮是知道的,所以让她回屋再多睡一会。
乌蔓也不矫情,闻言点了点头就走了。
从老夫人院子回魏洮那,不算太远,路也僻静。
本该是不会遇上魏恒的。
乌蔓抬眼,望见魏恒堵在廊下。
他本就高大,此次骆崖山一行回来后,气质好似又变了许多,沉稳了些,站在游廊柱边,更觉健壮。
只想来是昨夜吐了血,没什么精神,恐怕也是急匆匆跑出来,一上虚掩着。
很是憔悴。
乌蔓轻皱眉,身后跟着的初礼更是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魏恒听见动静,转过脸来,望见乌蔓的一瞬间,表情一瞬变得冷戾,只是没坚持多久,眼睛又红了。
他启唇,似想说什么狠话,只是还不等开口,豆大的泪珠就滚滚地往下掉。
根本不受控制。
初礼:??
乌蔓:……
真是要命。
她叹了口气,转身对初礼道:“你先回去吧。”
初礼大惊失色:“夫人,这,这不太好吧……”
乌蔓面无表情:“我有话同他说清楚,回头你如实向你家公子交代,我不会瞒他,你不用担心。”
初礼犹豫地来回看了两眼,实在有些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乌蔓,而是不放心魏恒……
他家公子可以撬人墙角,魏恒自然也可以撬回来。
初元将自家主子看丢了,他可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于是他渴求地看着乌蔓:“夫人,我去梁上守着,我保证听不到你们对话…只是,让我能看见你们……”
乌蔓懒得同他计较,摆手:“去吧。”
初礼走了好半晌,魏恒仍没有动作。
话也不会说,好像就只知道瞪着她,又巴巴地掉眼泪。
这画面外人看来觉得诡异,乌蔓却喜欢的要命。
她多看了两眼,慢吞吞道:“再不开口,阿洮就要回来了。”
阿洮。
她何尝这么亲密地喊过魏恒,对他,向来都是大人长,公子短的。
魏恒咬牙,一脸恶意,刚开口说话,却又是眼泪滑落:“…我真恨你。”
乌蔓点头:“我明白。”
“…你不明白,郡主来信给我,说你在京遇难,我原还在跟着将军伏击,急着回来见你,半夜独自一人冲进了敌营。”
魏恒朝她走近,乌蔓这才看见,他左眼下一道狭长的疤痕,尚未掉痂,横亘在眼尾,徒增一道凶戾。
“我伤在了脸上,第一反应也是,你会不会不喜欢。”魏恒双眼通红,身子都在颤抖,“我不眠不休,连夜回了京城,生怕你出了意外……”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你却给我这么个惊喜。”
乌蔓看了一会那道疤,懒散开口:“郡主拦不住阿洮,便想着调你回来毁了婚宴,搅乱魏家名声,你是被人借了刀了。”
说到这,她赞许地看了魏恒一眼:“但你表现得比我想象中好。”
魏恒:……
“即便是昨日我吐血,你也不曾来探望。”
魏恒极为疲累地看着她:“乌蔓,这才是你的真面目,是吗?”
冷血无情,过河拆桥的……
诈欺犯。
乌蔓点点头:“恭喜你,终于发现了。昨夜消息来时,大家都已经歇下了,那时再过去,恐怕只会刺激到你。”
魏恒不愿去想他们洞房花烛的细节,深深吸了一口气:“时至今日,我还想问你最后一件事。”
“大哥昨日,有没有伤到你。”
“因为魏洮许给我正妻的位置。”
乌蔓与他同时开口,她说完之后,顿了片刻:“你说什么?”
魏恒紧盯着她:“我问,魏洮他昨日,是不是弄疼了你。”
乌蔓感觉不可思议,魏恒是不是真的被她刺激疯了?
“你在说什么东西?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选择他。”
“选择了别人,只能说明那人趁我不备,勾搭引诱你,我没什么好问。”魏恒冷笑一声,“但是蔓娘,你最是受不住痛,原先我顾及你,怜惜你,用尽心力伺候你。”
他向前两步,攥住乌蔓手腕,强硬道:“大哥那样骄傲的人,会迁就你吗?他身单力薄,身子摸着也没我舒服吧?”
魏恒盯着她,眼中似有野火燃烧,是愤恨又或是别的什么。
“蔓娘,你以为魏洮是什么好人?你以为他对你,有我对你深情?你以为你最终的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第一,我不是选择他的深情,他与你不同,我们彼此合作,没有那些虚情假意,这样的关系更加稳固。”
乌蔓一边留意着远方蠢蠢欲动的初礼,一边冷冷道:“第二,你猜错了。”
“昨晚,他比你会伺候的多。”
魏恒一怔,乌蔓已经狠狠将他的手甩开。
“魏恒,往后别再继续纠缠了,给彼此留点体面。”
“你若放得下,往后我便待你如亲弟弟,你若执意……”
乌蔓甚至还没说完,面前人便急忙退了几步。
像是无法忍受乌蔓还未说出口的狠话。
乌蔓语塞,总觉得那些不清不楚的纠缠还没了断,但见魏恒退得干脆,她反倒又说不出口了。
她抿了抿唇,从他身侧走过。
“……我给你带了礼物。”
魏恒垂眸,沙哑开口:“还没来得及送给你,就当…是给你们新婚的贺礼吧。”
乌蔓脚步一顿,又回头看他。
只是这一次,魏恒的视线没有再流连在她身上。
他望着地面,看不清神色,又呢喃了一句。
“我没有放手的。”
乌蔓:……
她没听懂,也不多停留,离开的时候,廊下似有冷风吹过。
回到魏洮院中,思儿正牵着一匹枣红小马。
憨态可爱,还没思儿高,正低头听话地吃她掌心的干草。
见她回来,思儿欲言又止:“这是,初元方才送来的。”
乌蔓最开始学骑马时,嫌魏恒给自己挑的马驹不可爱。
后来她学的熟练了,便再也没有骑过马。
更是忘了曾经在马场的种种往事。
【你别松手!一定别松开!】
打闹的身影纠缠着,玩笑着,魏恒那时站在马下,十分认真地抬头对她承诺。
【我不放手。】
乌蔓突然想明白了方才魏恒喃喃的那句话。
他没有放手。
选择放手的,是她乌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