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挑的明白,别在我面前装,你这品阶的我都认得。
麻将军怕露出马脚,索性推了一把傅从奕,道:“老子何时听封要你管,快给老子开门,否则要了你的命。”
傅从奕没想到遇到如此浑人,就在他打算退后,给崔向南让出射击空间之时。马车里传来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
“放肆,还不退开。原来是傅大人,不知久居洛州,还认得老奴不?”只见那轿子掀起一角,下来一个褴褛衣衫却身材肥胖的太监。他一只胳膊始终在轿内,仿若被马车里的怪物咬住了一般,不敢动弹。待身子一大半露了出来后,依旧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臃肿的身子下车,生怕多掀半分帘角露出里面可怕的怪物一般。
好不容易,他下车了,却还是贴着车子,一只胳膊始终还在车内。
这让傅从奕多了警觉,他退了退,但他很快看清这个太监身上是一身红袍,不准确地说是一身锦衣红袍,让他心下一惊,宫里的?
那太监见傅从奕退后,急的身子上前了些,但一只手还是藏在马车里。
这一近,傅从奕看清了,这太监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皮皱如破缕,但浮白的脸还是带着一脸笑意。
“傅大人,这位麻将军刚升了千户,还未受礼部册封和受礼受官服,他实在是个不知礼的,也不知从哪里得了这身衣服。傅大人,莫要和他计较。”
他满脸诚意,见傅从奕还是一步一步后退,急唤道:“傅大人,不识得老奴了吗,老奴乃是静睿王-殿前的刘青呀。”
傅从奕略略记起,那个深宫的少年,沉静、尊贵,只是在皇族内显得默默无闻了点。反倒他的这个太监左右逢源,原是认得的。只是今天这幅模样和往日那养尊处优之态实在天差地别。
这轿子里难道还有静睿王。傅从奕一下子如堕云雾,但宦海沉浮多年的他,立刻恢复镇静:“刘大人,多日不见怎么这幅模样,让老生都认不出了!”
此话一出,如戳到了这个红衣太监的伤心事,他提袖拂泪,用带着哀痛的哭声道:“傅大人,快别提了,老奴一想起便浑身发抖,快快开城门,让殿下进城。”
“殿下?”傅从奕惊讶地重复道。
“是呀,我主子静睿王呀。”说着,刘青动动了那从未从轿子里拿出的胳膊。轻声说道:“殿下,不用怕,我们已经到洛州了。这边,傅大人已经来迎我们进城了。”
顺着他那胳膊,马车的帘子微微掀开,探出一张苍白发青的脸,脸上满是惊恐。不知是见了阳光,还是见了傅从奕,立刻吓得那人脱了刘青的胳膊。咕隆咚,跌爬到马车最深处。
刘青一见,急了,立刻朝里面喊,“殿下别怕,我们到洛州了,安全了。崔大人会保护我们的。”
这实在让傅从奕不敢相信,一个王爷怎么活成了箱子里的老鼠。
刘青满脸哀痛地朝傅从奕点点头,“来的路上,遇到了山匪,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把我们一众人打散了。杀得杀,烧得烧。幸亏我们麻将军旧时是赶车的,你看最后就剩了一匹马和一个车子带着我和殿下一路逃亡,侥幸活了下来。”
傅从奕看了看车轭,心想这原来六匹马的车子被一匹马牵着,这麻将军也真有本事。
刘青见傅从奕没有开门的意思,知他还是不信,只得再次掀开帘子,去车里请他的王爷。
年少的王爷终于被刘青硬拽下车,他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身量却高,单薄消瘦,衣饰虽整,却明显磨破了几处,露出一股落魄之态。
惶惶不安的他被刘青扶着,还抖如筛糠。刚一下车,就闭着眼一把抱住了傅从奕的腰,头藏在他腰间道:
“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他一边低语重复,一边拽着傅从奕往马车边退。急的刘青赶忙去拉他,“殿下老奴在这,这是傅大人,不是老奴,这是傅大人。你抓着老奴。”
这边闹成了一团,一旁的麻将军抽出了一把大刀,用力一掷。谁能想到一把钢制的大刀竟然被他投掷如箭,嗖地一声,稳稳地刺向洛州城城墙的城垛,离弯弓瞄准的崔向南只差了半分。
刀柄的寒光刺了一眼崔向南,他一抖,箭弓失手,掉落了。他整个人也被一群士兵围住保护了起来。
傅从奕差点被这胆小的王爷拽到马车里。好不容易和刘青合力才挣脱了这个胆小少年的纠缠。弄得满身大汗后才回过味来,他这是拿我做挡箭牌呢?
再看向城墙之上,崔向南已经不见,但那一半已经插入城垛的刀柄还在城墙上炫耀着,闪耀着。
他再回头,那少年王爷已经上了车。刘青抹着额头大汗道:“傅大人,王爷你也见着了,我们好进城了吗?”
傅从奕此时再看马车已经有了别的味道。
好个殿下,他是在里面瑟瑟发抖呢,还是在里面得意大笑呢。
想到此他突然有种棋逢对手的快感,他低头朝马车一礼,“既然是殿下,我岂敢不开门。”说着,便转身对这城楼上的卫兵示意。
城楼上略一静。突然,当的一声伴随着沉重金属摩擦声,灰尘扬起的尽头,一个黑洞洞的城门向着他们打开。
风随之一吹,夹着灰尘和砂石向着洛州城吹去。
“师父既已识破,为什么要放他进城?”
“有他这身份,正好可以给我做把钥匙。开另一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