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少年是一句独白。
夏天,是学生时代某个学生心里的代名词。
代表,Ta的,代名词。
……
耳机里播放着她老早前就一直在收听的电视台节目录音。
这是六年后的临川,宋初渝戴着黑色鸭舌帽,提着行李箱走出机场,抬眸看着前方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一切都很陌生的熟悉,她缓缓呼出一口气。
口袋的手机铃声应景的响起来,她还没来的及感叹心里那细细微微的惆怅。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拿起手机来看,怔愣了好几秒。不是她心里预料的那个人。
宋初渝接听:“喂,郑夏?”
对面传出她肯定以及意外惊喜的声音:“是我是我!郑夏,还记得吗?你是不是刚下飞机?我打的准不准时?”
郑夏,高中一年半的同桌及班长,高中时关系很好,后来她出国后就断联了。
宋初渝适当的打断了郑夏热情似火的问话,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的?”
郑夏愣了一下,才笑着回:“哦,是许恩乔啊!她在群里有说,而且我们最近刚准备办同学聚会,你来不来啊?往年你都不来,今年一定要来啊,我可想你了。”
原本应该打电话给她的那个人突然反常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怪不得她觉得今天心里总有一些异样,没想到在这等着她呢。
对于郑夏的活泼,宋初渝还是有些难以招架的,不禁感叹岁月的强大,曾经多么安静内敛的一个人啊。
宋初渝含糊的应付了几句就挂了。
她重新戴起耳机,往前走。
其实,她今天回来的时间没和这里的任何人说,至于许恩乔是怎么猜这么准确的,她大概只能想到是她妈打预防针给许恩乔的。
耳机里的声音源源不断,宋初渝一开始点的随即播放,后面也没去调整过,这会听到播放的节目内容,还真是有些措不及防:
青春怎样定义呢?
有人说是肆意妄为,与众不同的;肆意妄为的勇气,与众不同的能力,独一无二的体验。是篮球场下的告白,演讲台上某个被暗指的名字,学校晚会上和喜欢的人唱情歌,和好朋友制造着那有目的性的偶遇。
也有人说,是在夕阳下那一抹挥之不去的景色,是突如其来的停电,是那毫无准备的悸动。
它或许是张扬的,默默无闻安静的,有人还说是,灰暗的,是凌晨五点的闹铃,是背不完写不完的作业题目,是同学之间差距的自卑,是社交场上的另一个圈子,是宿舍里莫名其妙的孤立,就像学生时代里老师对优等生总有滤镜,对差生总有纵容和无奈,中间的是透明人,很少有人记住他们。
宋初渝这种,时好时坏的,是最能给学校老师留下深刻印象的。
但宋初渝她想,哪来这么多的定义,全他妈都是别人闲出来瞎搞的划分。
该有什么样的标签,就得由自己定义。
……
宋初渝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自己总结:老师烦,同学厌,父母嫌,好吃懒做,不思进取,成天惹事,不是什么好学生,是个令人头疼的主儿。除了漂亮全是缺点。
那个他总结:漂亮是她身上最不起眼的优点。
宋初渝承认,被这样的话愉悦到了。
那他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宋初喻很努力的去想。
他是属于优等生和差生间的摇摆钟。
他我行我素,永远行动大于言语。
反正于宋初渝来说,是特别的,也是令学校老师头疼的主儿。
和她一样。
夏季的风很是燥热,沿途能看见许多人,许多风景,她透过窗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久久后才真意识到,她真的已经回来了。
她把耳机播放的节目换成和暖适合夏天收听的音乐,歪着脑袋靠在出租车窗上,闭上眼睛感受着。
夏天,一个适合回忆和怀念的季节。她又不可控的想起关于这里的点点滴滴,每接近回家的路,那些记忆就特别强烈,不合时宜的,她就是想到了那年刚上高三,班里许多人都盛买同学录,很多人评论她都有各种各样的形容词,也有认认真真写祝福的,但宋初渝只记住有个人是这么写她的:
偶尔乖巧,偶尔张扬,偶尔叛逆,偶尔优秀。
一直自由,一直快乐。
实实在在的快乐主义者。
这是宋初渝,陈路颜认识的宋初渝。
那个时候的陈路颜,字写的还是那么随意洒脱,那个时候的宋初渝也看的认真。
她在同学录上,是怎么写陈路颜的?
哦,她是这样写的:
他木讷可爱,心细正直。
他笑起来的时候最要命。
我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陈路颜啊!
希望陈路颜以后天天开心,天天笑。
不要那么辛苦,不用再哭了。
以后我赚钱包养你。
宋初渝的字其实和陈路颜的差不多,骨子里都透着懒散自在的那点力。
宋初渝回想着,觉得好中二,嘴角忍不住上扬,但那个时候的情感最真挚最真实,是他们互相想了很久才落下的痕迹。
只是物是人非,他们现在应该没可能像之前一样盘腿而坐,长篇大论,无所不聊了。
……
出租车到地,宋初渝戴上帽子,嘴里含着薄荷糖,看着和几年前没什么区别似的,一样的松弛,一样迈着潇洒的步伐,只是背影看着沉稳多了。
她视线看向那个曾经走过很多次的街巷,极浅的笑了下。
她的背影和六年前的重叠了。
毕竟,那是以前,存在过去。
………………
六月下旬,临城,临川市。
烈阳蓝天下,街道上人山人海,行人来回往来,提着行李箱在步行街逆行的两个身影,在嘈杂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耳机里传来宋初渝喜欢歌单里的英文曲,kelly Clerkson的《Stronger》。
她戴着头戴式耳机,步伐大步轻松,神情愉悦的跟着耳机里的声音小声跟唱着。
唱起来随意却悦耳。
她今天穿的是运动装,气质极慵懒,外套裤子纯黑,裤型很好修显腿长,里面打底衣是深灰色的,她的脸也是好看到让路人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但又因为是她那松弛中又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距离感,没几个人敢上去搭讪。
宋初渝本人没感觉似的,自己走自己的。后面还跟着林想知,她的母亲。
这次来临川的目的很明显,外婆身体患病,生活不便,她要照顾一段时间;至于另一个,就是在这个来过没三次的城市上学。
她转学来临川市重点高中之一的清中,读完高二高三毕业考回C市的大学。
宋初渝和外婆的关系并没有很好,在她印象中只见过她两三回,其实没什么深厚的情感。
她耳机调的声音很大,根本就没听到林想知在后面叫她。
另一边林想知在后面微恼着追上去拉了一下宋初渝的手腕。
宋初渝脚步一顿,站定回眸看着手腕上拉着她的那只手,目光往上移,疑惑道:“怎么了妈?”
“你这孩子真是的……耳机调这么大声,叫你都叫不应,下次走路不准戴耳机了。”林想知语气淡淡不满,“听见了没?”
“抱歉抱歉,我没听到。”她将耳机弄在后颈上,伸出一只手搂住林想知的胳膊,撒娇的问:“那亲爱的妈妈,您叫我干嘛呢?”她语气甜腻的说。
林想知已经习惯宋初渝这副阳奉阴违的模样,她也不多说,“行了行了,就是和你说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亲爱的妈妈,您说了一路了,你不腻我听的都腻呢。”她实在受不了林想知的念叨。
她要说的无非就是,外婆身体不好,平时多注意点,多看着点,有什么事情打电话,不要让外婆操心,不要惹外婆生气,平时家务帮忙做,生活费不够就说,上学是自己的事情,不要让外婆担心……等等。
她是真的会背了。
林想知勉勉强强接受,她点点头:“那行吧,你以为我愿意啰嗦啊,我还不是怕……”
“妈妈,我真的记住了,再说真的堪比蓝阿姨那样了。”宋初渝快速的打断。
林想知听到堪比蓝阿姨那样,瞬间闭了嘴,直点点头,示意不说了。她才不想和蓝雨来那样每天啰哩啰嗦的像老太婆一样。
宋初渝看着林想知终于要消停,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有蓝阿姨当挡箭牌。
十分钟后,她们到了外婆周芽的房子里。
周芽出来看见她们后就一直笑吟吟的,眼眶慢慢浮出一层雾,心底又是心酸又是高兴,宋初渝见状,走过去安慰,轻轻拍了拍外婆的背:“外婆,您不要激动,注意身体。”
周芽笑的一脸慈祥,伸手安抚宋初渝的嫩手背,“外婆知道,外婆有注意的。”
周芽一个月前在街上突然晕倒,刚好撞上年轻小伙子送去医院,拿着周芽手机打通了林想知的电话,她刚好在S市开会,顾不得这么多,直接坐私人飞机赶来,宋庭海也从公司飞奔过去,并且带上了宋初渝。
检查出周芽的脑癌已经到了无法救治的情况,当时林想知整个人都昏厥了,那几天食欲不振,经常失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宋初渝和宋庭海心情也特别复杂郁闷。
这件事周芽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毕竟很早前就有明显症状了。但她这个人一向看的开,除了时不时会影响到日常生活,还真没觉得什么,人都有一死,不差那点时间。
医生说周芽这种情况死撑着也就只有一两年的时间。
他们之前就想周芽接过去和他们一起住,奈何老人家念旧,怎么都不肯,磨了好几次,差点因为这件事大吵起来,最后林想知只能请护工,也被拒绝了,周芽说,护工来了还得磨,人家不一定上心,脾气倔的不行。没办法,他们两个都有公司要打理,最后还是宋初渝想的转学照顾周芽,以免再次意外。
他们也只能同意,虽然宋初渝这人平时看着古灵精怪,乖张的很,在七中上学也经常惹事要请家长,但说乖的时候是真的乖,尤其是这种情况,她分的清轻重,这点他们倒是从来都不担心。
“是是是,您身体好着呢,那也要好好休息,阿鱼就在这里读书陪您,我和我老公有空也会来看您,陪您的。”林想知手里提着好多保养品和营养品,全部都是周芽和宋初渝用的到的。
周芽没好气的说:“你们工作这么忙,两年见一次都不错了,还陪我?那太阳真得从西边升起了。”她说的有些夸张。
不知道为什么,林想知听到周芽的回答有些心酸,眼神也黯淡了几分。
宋初渝一下就察觉到,连忙转移话题,挽着周芽的胳膊撒娇道:“外婆,我肚子饿了,有没有好吃的啊?”
“有!我去做,你们累了一天了,坐下来休息啊。”周芽很快拾起刚才的表情,又是一脸笑意,急忙忙的往厨房里走。
宋初渝看着她气质不凡的母亲,走过去揽着她的肩轻轻捏了下表示安慰,林想知偷偷抹掉眼泪,笑道:“干嘛?心疼你老妈啊?”
“是啊,心疼死了,妈妈别哭啦。”宋初渝顺着她。
林想知破涕为笑,挣开宋初渝的手臂,说道:“好了好了,我能有什么事啊,去厨房看我妈了,我也心疼她了。”
“好。”宋初渝笑。
宋初渝看着林想知进厨房,里面陆陆续续传来一阵声音。
“你进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