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开学后，课程已经非常紧张了。那时候的宋初渝会觉得这段时间是往后很多年变故最多的一年。

那些变故教她失去，让她经年数过，依旧刻骨铭心。

……

宋初渝刚下晚自习，肚子饿惨了，她骑着自行车就赶回家。等她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半差不多了，客厅的大灯没开，她感到奇怪，平时这个点，周芽要睡觉，护工阿姨会先出来在客厅坐着等周芽睡熟一点再进去的。

今天却没见到人。

周芽后期病情恶化，只能躺在床上接受林想知雇来的家庭医生进行治疗。宋初渝平时要上学根本没有办法顾及到，也只能一并请护工了。

她刚把书包放下，准备问问情况，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来。她被吓一跳，顺着声音看过去，是她上学前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她感觉到不对劲，立马跑过去接听，是宋庭海的声音。

周芽今早九点多的时候突发脑梗，被送去医院急诊手术，手术三个多小时后结束，转入ICU护理。

林想知收到消息的时候人在法国，没有办法立刻赶过来。宋庭海赶巧今天要来看周芽和宋初渝。他办理好所有手续，就打电话先安抚林想知的情绪，再有条不紊的联系助理重新安排工作行程，最后等宋初渝下课后再打电话。

等宋初渝到医院时，宋挺海已经脱掉外套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了。

“爸爸？”宋初渝整个人还是懵的，她跑过去就问：“外婆现在怎么样了？”

手心冒汗，心跳剧烈。

“脱离危险了，暂时没事。”宋庭海站起来摸了摸宋初渝的头发，温和的问：“肚子饿不饿？刚放学就让你过来。”

宋初渝摇摇头，眼眶一下就红了：“早上我去学校前外婆还好好的，我说话能应。怎么突然就脑梗了？”

宋庭海看着ICU大门，说不出一句话。

宋初渝那天待到半夜，第二天的时候请假了。

许恩乔放学比她晚点，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她也是火急火燎的就赶来了。

宋庭海不放心两个小孩在医院里，影响心情，又没有床可以睡，就送她们回去休息了。

两个人回去也睡不着，许恩乔睡在宋初渝的房间里，灯开着，都很沉默。

过了很久，都没有一句话，空气安静的都变得诡异了。

宋初渝开口，声音沙哑了：“我突然有点害怕。”

许恩乔回她：“我也是。”

她们都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眼泪顺着眼眶就掉下来。

我们都在害怕离别，这种感觉太近，每天都在煎熬。

所以胆战心惊，一刻也不能放松。

第二天凌晨的时候林想知刚到达临川的机场，就马不停蹄的往医院赶。周芽的情况反反复复在恶化，要进行第二次手术，风险特别大，宋庭海被医生喊去谈话。

林想知看着病房里周芽浑身都插满管，连呼吸都非常微弱。过了大概四十分钟，宋庭海才回来，林想知看着宋庭海，不手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手术，救过来的几率非常小。

林想知扶着额头哭起来，宋庭海过去抱住她。

宋初渝和宋初弦站在身后沉默的看着，宋初渝突然偏头看向病房里的周芽。

她几乎都要想不起鲜活的周芽是什么样的了。

眼泪无声的涌出来。

宋初弦这时候搂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捏了捏。

……

林想知拒绝再次手术。

那之后的第五天，周芽宣告死亡。

林想知和宋庭海开始在临川这边准备葬礼。

周未一家人以及许恩乔一家人全都来了。

葬礼很简单，来的人也不多。

周芽生前和林想知聊过，如果哪天她真撑不下去，就不要浪费资源，死后也不要多隆重，她活的够久，一点也不遗憾。

宋初渝这期间跟木偶人一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些话没办法说，她的心情很沉重。眼睛都哭肿了。

周怀也从国外回来参加周芽的葬礼。要火化周芽身体那天，宋初渝还是控制不住，眼泪一直掉一直掉，但她没哭出声，她扶着林想知的手臂让她借力。

这两个多星期下来，林想知痩了一大圈，她也憔悴了很多。

她没法面对离别还能这么冷静，这么坦然，她身体都在抖。

浑身都控制不住的抖。

越来越无助，越来越难过，想到了很多和周芽在一起的时光。

时间悄无声息，她还觉得一定能有办法控制周芽的病情。可突然间，一切都无所谓了，周芽已经走了。

………

再次返校又是一个星期后，宋初渝落下了非常非常多的知识点，一大堆试卷笔记功课等着她。

这期间肖鹿菲有单独给宋初渝补过课，还有梁世杰把他的笔记本借给宋初渝了。可惜宋初渝压根看不出梁世杰记的什么字，毫无章法，倒是江航一的字能看。

她每天都在补知识和刷题中，压根写不完，也背不完。

陈路颜参加的竞赛拿了三等奖，没有获取保送资格，但学校决定后续看他总体成绩和校内表现。

他被调到一班上课了。

算起来，他们两个人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虽然宋初渝在出事的当天就和陈路颜说明过情况了。

但在那之后，宋初渝就处于谁都不想理，什么话都不想说的状态。自然就没主动去找陈路颜，而且那几天也不能去别人家，不吉利。不过陈路颜还是有每天发消息问候和关心她的情况。

宋初渝后知后觉的时候，已经要八九天没回陈路颜的消息了。

她看完消息后瞬间有些内疚，她开始一条一条回复信息，开始保持和之前一样的聊天频率。

两个人恢复聊天习惯。但都一直没约过出去见面。宋初渝也不太想用这种心不在焉每天都留着心事的样子面对陈路颜。

她有意在逃避，而陈路颜是默许的。

这天放学，她依旧打算自己回去的。没想过会碰上陈路颜。

气氛有些僵持，宋初渝不知道要说什么，她低着头掩饰一些尴尬的表情。

陈路颜走在旁边也没有说话，他一直都不太会去缓解无形的尴尬，可能也没觉得尴尬。

走过一条接着一条巷，陈路颜才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给宋初渝，“你没来没学到的我都记在里面了。回去多看几遍，不懂来问我，或者问老师。”

宋初渝愣了几秒才接过来，点头嗯了一声。

陈路颜看着前方的路，这里他非常熟悉，熟悉到可以不去注意都知道该往哪里走，他又说：“以后放学要是想自己一个人走，可以前天晚上发微信给我。”

“我没……”话不知道说什么，她选择沉默。

看着宋初渝欲言又止，要说不说的模样，问，陈路颜继续问：“你没什么？”

宋初渝就又沉默了。

两个人都不走了，陈路颜喊她：“宋初渝。”

“嗯？”

“我不会安慰人，不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合适。我不知道我说的话对你来说管不管用，也知道你现在不好受，只想自己安安静静的，不想应付别人，等你自己缓过来。”陈路颜真的很少会一次性说好几句话的时候，语气还都很严肃认真，宋初渝一时间没有反应。

“不用想着用最好的状态最友好的情绪面对我。你什么样子我都想见识，完美的明媚的不好的糟糕的烦躁的伤心的，各种各样都好。”

宋初渝心软软的，却还是意外。

“你如果还在难受你就点个头，我抱抱你。”陈路颜对上宋初渝错愕的目光。心里想着不要把我排除在外。

宋初渝哑然，征在原地，模样傻傻的。她缓神过来后才想着去回应。

“我……”

宋初渝还在措辞。

“我只是有点懵，我没把你当外人应对，你是我男朋友啊！我…其实…哎呀，因为…我就是怕把不好的运气带给你。我只是不太想说话，然后我还是有点不太能适应，空落落的。见你，你也只会担心，我就没想过去找你。”

陈路颜已经抱住她了。

“我没让你解释什么。”

陈路颜其实在宋初渝发消息的第一天就有跑去找过她。他担心宋初渝自己一个人。

他到医院时，也很晚了，宋初渝和许恩乔坐在椅子上，眼睛空洞无神。

后面她们被送回家，他自己又守在外面等了快两个多小时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