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目光,我看见斜对面的帅案后坐着的人正盯着我。和我的目光撞上,他笑了,听起来像是鼻子里带出的冷冷一哼:“你终于醒了。”
我支起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孱弱,动了动嘴唇想答他,嗓子却哑得根本说不出话。
努尔哈赤几步走向我,随手拿了挂在一边他的水囊打开盖子递给我,又用手背试了我额头的温度。“还好烧退了。你睡了一天两夜。”
我努力忽视着因为这个人突然靠近而升高的体温,低着脑袋小口小口喝着水,听他絮絮叨叨地讲我完全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两天前的下午,褚英和代善把湿漉漉的你带到我这里,说是他们巡山回来的时候遇到你的丫头领着你来求救。”
哦……原来除了褚英还有代善,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他呢。
“你到的时候外面下雨,整个人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我当时还以为是你太不想嫁给布占泰,想不开投了海西江。”
嗯……那地方离您这有点远吧老爷?
“你着了点风寒,现在看也没事了。身上就是一点皮肉伤,军医都给你看了。”
我看着自己手臂上缠着的纱布,又试探着摸了摸被子下明显有束缚感的小腿——那里也被纱布很好地包裹着。这些显然不是粗枝大叶的军医能干好的细致活。
他看着我的动作,解释道:“你要好好谢谢你那个护主的丫头,大夫把你身上的伤都看完一遍,她给你敷药包扎然后才离开。”
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像话:“那琬拉呢,她去哪了?”
“军中有女人麻烦,给她也治了伤,我已经打发人把她送回了建州,孟古那里。”
我点点头,她没事就好,这样的安排也合理。
努尔哈赤把他手里的军报丢到榻上伏身压了过来,这使我不得不往后躲直到重新躺了回去。
他把脸凑得离我很近很近:“能说话了?说吧,叶赫怎么容你自己跑来我这里,为什么你的丫头说,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突如其来的强烈的成年男人的气息让我一下子想起布斋,那种极度的恶心再一次从胃里涌出来,我猛地推开他伏在榻边想要呕吐,却发现那是胃在止不住的痉挛让我停不下干呕——我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努尔哈赤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他扳着我的下巴逼我看进他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我的儿子因为你怨极了我,你居然还敢越过对峙的军队来找我求救?你算准了褚英喜欢你不会弃你不顾?算准了他为了你会来忤逆我?是吗?”
努尔哈赤整张脸放大在我眼前,我在他的瞳孔里看见了惊魂未定的自己。咚咚,咚咚,我只能感觉自己再一次被心跳声淹没,脑子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的手指扳得我半张脸都疼到发麻,我连动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回答我。”
我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用手肘勉强撑住身体,但是已经无法再离他远一点:“努尔哈赤,帮我杀了布斋。”
听到我直呼他的名字,他挑挑眉毛表示了惊讶和不悦,手指上的力气却松了下来。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因为发抖而不清楚:“我说,我要杀了布斋。”
他眼底转出相当奇异色彩,不是惊讶而是同情,甚至还有了然:“哦?”
我尽力克制,可是牙齿还是因为发抖和疼痛撞在一起:“我永远不会再回叶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