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知道了。
我的手指缠上拴着腰牌的绳线:“去。我一定是要去的。”
已然是深秋时节,我添了件斗篷,与琬拉和舒舒一起去贝勒府门。果然,我看见额尔赫正独自站在那里。我告诉她们两个不必跟着,独自骑着额尔赫出了城。
出城又走了不到一里,我就看见了一人一马站在河边。
“褚英!”隔着很远,我就在马背上喊他。
他见我来,只是站在原地回身朝我招招手。我拉了缰绳下马跑过去,他越过我,去蹭了蹭额尔赫的脸:“做得好。”
我坐在河边他铺着东西的位置,他把两匹马牵到一边也过来坐在我身边。
我们沉默着坐在河边吹着并不温柔的冷风吹了很久,但我依然觉得这是这些天以来最舒服的时刻。
“你不问我为什么而来?”褚英牵过我的手,我能感觉他掌心的热度。
“我知道的。”我收回自己的手,放在嘴边呵着气。
“扶布占泰上位是第一步,娶了你和叶赫结盟是第二步。”他还是把我的手拉过去替我取暖,倒是没有拐弯抹角,“如此,哈达辉发便孤立无援了。海西女真只有一半的话,根本不足以与建州相提并论。”
“是啊。我知道的。”努尔哈赤正式拉开了他吞并其他部落战争的序幕,“你阿玛把建州从一座破败的老营发展成如今俯视女真的霸主,只用了十年。现在,他开始贪心了。”
“你不能这么想。”褚英低声说,“他是个英雄。这只是他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
“我懂。”
“所以你从没看过我一眼。”他的神色里有困惑,“所以你选择了他?”
我一下没转过来:“嗯?”
“所以你选择了他。”
“褚英……?”
“你不用解释的。”他笑着看我,“我就是不甘心。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明明是我先爱上你的。”
我乐了:“你这个小屁孩,懂什么是爱?”
“我不懂?”褚英的笑容突然冷下来,“那他更不会懂。他没有心。”
“我没有选他。”我知道褚英是对的,“我没有选择他。那不是我选的。”
“可我听说的版本,”褚英往河里丢了一块石子,它咚的一声就沉了下去,“……纳采问名自然不需要,我阿玛早就请人合过了他……和你的八字,只剩定聘、请期了。”
哦?都到这里了啊。可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不高兴?”见我不回答,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欣喜。
那不是我选的。是努尔哈赤自己和布扬古定下来的。我懒得再去解释:“布扬古想都没想就把我卖了,也不知道卖了个多好的价钱。”
“你只是为这个不高兴?”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和你说过的,我不想被人摆布。谁都不行。”
褚英的眼睛里有一簇小小的光,我看见它们放大在他的瞳孔里。
我怎么会看见他放大的眼睛的?我不知道自己的上一句戳中了他的哪一根神经,只能感觉褚英的嘴唇突然贴了过来,还带着少年特有的青草气。但是这颗小嫩草摆明了不会接吻和极度的紧张,他的嘴唇只是贴过来压住就不敢再动,我甚至能感觉他倾过来的上半身都紧绷着。
可我有什么立场嘲笑他呢?我也是个小屁孩。
当然,在他的嘴唇有下一步的动作之前,我就推开了他,顺便伸手掐住了这个小屁孩腮边的肉。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眼前的褚英脸是红的——从来没有这么红过,对于我此刻的平静他显然很懵,“你要是再敢动我立刻就走。”
“东哥?”
“我不会嫁你阿玛。”我手上的力气没有放松,简直想在他脸上拧三百六十度转出个花,“也不想嫁你。”
天都黑尽了我才回到都督府,琬拉一脸欲言又止地等在中门。我小心地绕过努尔哈赤常住的寝殿,一路跑回了孟古的小院,踏进去之后我才发觉里面一片诡异的静谧。
果然,行至我的院门往里望,我便看见了身披月色的努尔哈赤。
他出了奇了居然只是站在屋外,似是一直在等我回来。见我一直站在院门口,他走过来把我揽在了怀里,让我枕在他的肩上。他手从我的头一路抚至腰际,又在后背轻轻地拍着。
他在安慰我。
我还没想清楚这样的安抚从何而来,就听他问——
“白天去见褚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