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摆明了不愿意让我亲近,却可以千里迢迢为了我的安危去寻我;你摆明了心里有我,却一次一次推开疏离我。这些,都是你。可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我看着他眼里不加掩饰的疑惑。因为我知道未来几百年的历史,我不能做出任何改变它的事。
因为我太清楚这故事没有结局,所以最好就不要开始。
他把我攥在手心的盖头再一次给我蒙上:
“在更远之前,小东哥七岁的时候,她那时就说要嫁给我。但是我清楚,你啊,绝不是当时那个小孩子。所以,我要娶的人从来不是什么叶赫的东哥格格。
“我依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知道自己想要娶你。”
我的大脑彻底不工作了。
“我在依赖你,我越来越离不开你。
“现在,要不要嫁给我?”
我的眼前只剩下了铺天盖地的红陪伴着我此刻乱七八糟的心跳。现代心理学说红色会给人急躁和压力,就我目前的感官来看,这是真的了。
可我还是自己拽下了盖头,我本能地想要拒绝。我自己都听得出来,我说出来的话全部在发抖:“你不能娶我。努尔哈赤,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娶我的。”
他对我的这个反应却不意外,而是托起了我的下巴:“你的眼睛里,太多的水了。金能生水,也许在我身边才是你最好的选择。”[1]
“我不能,”我的眼泪划出来滴在他的手背,“我已经选好了。我不能。”
他笑起来其实真的挺好看:“罢了,我不逼你。我可以等你心甘情愿的一天。”
“喝过酒吗?”努尔哈赤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了酒壶。
见我摇头,他笑着把两只酒盅倒满:“没有?我教你。”
他递给我一只酒盅,里面是澄澈的透明液体,有属于烈酒的强烈酱香。
我举起杯子与他的轻轻碰了一下:“敬贝勒爷。”
我勉强维持着笑,转到手腕扣了半杯进到嘴里。烈酒滑进喉咙是刀割一样焦灼的疼,即使是在现代,我也是没喝过白酒的。
他见我的动作连忙挡住了我酒盅里剩下的大半杯酒:“卿卿,酒喝得太急会醉得快的。”
他挎上我的手,做了一个交杯酒的姿势把他的那份和我剩下的酒都喝掉了:“罢了,我们来日方长。总有机会教你的。”
而我完全陷在了刚才努尔哈赤说的,那两个过于熟悉的音节里面。
“……贝勒爷,叫我什么?”
“卿卿,”他把我们俩的酒盅放回桌子上,转身看我,“你不肯说自己是谁,那我只好给你寻个身份了。”
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确定他说的的确是我理解里的那个汉语的词汇,连他坐在我身边搂住了我的腰我都没有发觉。
“努尔哈赤,可我还不是……”
他笑着把我揽向了他的怀抱:“嗯,是吗?入了我的洞房,喝了我的喜酒,还说不是我的卿卿?”
我抬头去看烛光下努尔哈赤的脸。
有人说,活在梦想里的人是被岁月格外厚待的。似乎的确如此。
人生际遇的确不曾饶过努尔哈赤,少年孤苦,漂泊无依分外艰难,青年失去父祖,壮怀怆然步履踟蹰。可经过这么多的风霜,他的脸看上去却也就而立刚过的样子——三十多年的岁月,他都已劈荆斩棘稳稳走来了。
但年华还是在他的脸上刻下了令人动容的线条,再怎么因为心里的雀跃和向往不显老,他也不能用年轻来形容了。
他的眼睛道出他实际的年纪,努尔哈赤这双我从未参透的眼睛总是在无声地诉说着的他身上发生过的无数故事。所以我也很清楚,他是怎样从我的眼睛里看到属于我自己的没有锁上的灵魂。
我的指尖在发抖。
我不应该,我太知道自己的不应该了。
因为我太了解他了,他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是故意用盖头挡住了我的视线,挡住了我能从他眼睛里窥视真假的可能性。他不会对任何一个我动心的,我清楚极了。
可他说,他在和我成婚,不是东哥。
我清晰地感觉自己心里崩着的那根弦断了。
我知道未来和他同行的这一程山水不过短短数年。
我知道不久之后我会身不由己或者为与他谋算天下而离开。
我知道史书的纸页里从来不会有我的位置。
我知道我现在的这些做法极可能会引起自己预料不到的变数带来无数的蝴蝶效应。
可在这一刻,我的理智溃不成军。
卿卿。
他唤我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