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皇太极的意思,他真的格外不喜欢“叶赫的亲戚”这一波人。
目送他们母子二人走远,我们慧棠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阿姐别骂我,”慧棠拉拉我的手,“起初我只是好奇,建州的大阿哥是个什么人,年纪轻轻如此骁勇,独自出征便克城二十。”
“嗯,然后呢?”
“我真的只是好奇,才去他住的那个院子远远看看,”她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似是紧张或激动,“结果我发现了哥哥在周围布下的伏兵。”
“布扬古怎么能这样?”
“是啊。我知道建州的阿哥是来为东城家的姐姐下聘的。我哥这么做,实在是不仁不义。”
我似乎明白已经了他们是如何相识的。
“我躲过伏兵的眼睛去他的屋子里了啊,我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送死。”她浅浅一笑,“我告诉他,我哥哥要对他动手,让他快逃。”
果然,果然是东哥格格的妹妹,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
那一夜,慧棠只身一人进了褚英住的客房。
“大阿哥?”她进屋便急着道,“是建州的洪巴图鲁吗?你们快逃,布扬古贝勒埋了兵要杀掉你!”
“来者何人!”他的近侍几乎拔剑直指。
褚英拦住了近侍的剑,看着这个突然闯进门的小姑娘,没有答她的话。
“你们怎么还不动?”慧棠急了,“这屋外面就围着一百余人,你们这么几个人几把刀如何是对手!”
褚英笑了,他站起来看着这个比自己还急的姑娘。
“大阿哥是不信我?”慧棠又急又气。
少年笑了,吩咐近侍收了佩刀:“快见过西城的格格。”
慧棠自己都是一愣,更别说他的近侍了。
“多谢格格特来告知,我是信格格的,”褚英把自己的刀拿起来挂在腰间,“只是对这事不惊讶罢了。”
她不能理解自己怎么就被看出了身份,也不理解他怎么就完全不惊讶,所以就更没心思注意这一群人都没有更换寝衣——他们是早料到布扬古没安好心,防备得很好。
慧棠自己还没有想明白这一切呢,就被对面站着的男子抽出的佩刀拦在了脖子上。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吓坏了,无神顾及褚英根本是在用刀背逼着自己纤细的脖颈。
“我自然是要离开这的,不过要请格格再送一程。”褚英拽着她的手臂把她拦在刀背和自己的胸膛之间,“别怕。”
她的心突然不明所以地乱了节奏。
于是,叶赫贝勒这一辈最受宠的格格被建州的大阿哥用刀逼着脖子走出了屋子,埋伏在周围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叶赫士卒完全没了主意不知道怎么办了。
布扬古闻讯赶来的时候,褚英已经逼着她上了自己的马背,他们这一队人甚至快走到哈达的边境了。
褚英把慧棠抱上了马背的时候就收起了自己的刀。
“格格受惊了。”他的声音就响在她的发顶。
“没…没有。”她说话都在发抖,可叶赫给她的骄傲让她不肯认输。
“别怕,”褚英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把自己的手停在了她的手上,“我在这里。”
她清晰地感觉自己的心跳缺了一拍,连呼吸都狠狠地停滞了。
“哈达不可信,委屈格格随我直接到建州吧。”他的声音变了,都是笑意,“裳裳者华,其叶湑兮。我觏之子,我心写兮,我心写兮,是以有誉处乎。”
她听得云里雾里,他是在赞自己品行如君子吗?
“还没请教,格格的名字?”
她抽回自己的手拽住了衣摆:“慧棠。”
慧棠小心翼翼捧出一枚玉佩,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让我看。
“这是大阿哥留的。”慧棠的笑容里都是少女的甜蜜,“阿姐,其实我不能明白。不过,他多半也是对我有意的吧?”
我看着这枚玉佩。
我认得上面的图案,一只鸟——这是女真人的图腾,他们认为是神鸟衔果让女子吃下才为他们带来了第一个祖辈。[2]这不是贵重的东西,却是用来定情最好的东西了。
“嗯,”我笑着点点头,视线从玉佩移回她的眼睛,“是吧。”
慧棠,慧棠。
仅仅因为仁义就能毫不犹豫地保他平安,仅仅因为喜欢就能自然而然想到要嫁给他,能得一人倾心以待,我不知有多羡慕你。
他喜不喜欢你,其实没那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