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吸鼻子,空气里有种潮湿的水汽的味道。这种味道,她不喜欢。
应该说,空气里弥漫的都是吝啬的味道更准确一点。
她不喜欢这座城市。这是第一次,她对一座城市有了厌倦。大概是真的老了,无法体会这座城市的活力,看到的只有假面之下压抑的喘息。
回到酒店,前台小姐姐依旧满面笑容,机械的套着迎客的说辞,她没耐心听完,便开口打断施法,”你好,取行李。“
顺手递上行李牌的下半截卡片。
小姐姐核对了信息,转身走入门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包裹被提了出来。
她打开熟悉的打车软件,输入下一个酒店的地址,上海物资大厦。
车辆载着沉重的包裹,和沉重的她,沉默的行驶在北横快线上。一路向东,逐渐踏入黄浦区,周围的建筑也逐渐向天空蔓延,驶入老城区,生活气息便缠了上来,眼耳口鼻所见所闻皆是一副忙碌的景象。
难怪是周五的下班高峰期。
寸土寸金的地界,三百块的价格,就只能换得一个十平米的小开间。好在出了门就是南京东路步行街,也算是便利。
老妈的飞机又延误了,落地已经深夜11点,她定了10点半的闹钟,便一头栽到床上,缓解着僵硬的脑组织。
十分钟后,饥饿感叫醒了僵直的大脑。
入乡随俗,当,品尝当地美食,只是本帮菜名声在外,她看着大众点评上一水的甜点,泛起了愁。
终于在一家面店的介绍页面看到了一个明晃晃的辣字。这是一家号称上海当地民间米其林的百年老店,以苏式面为招牌,淋上自制的麻将,就是当地人的一顿晚饭。然而,不出意外的,这顿饭,消耗了整整半瓶矿泉水,实在是太甜太干了。
10点45五分,她套上卫衣,出门。
深夜地铁上,人人都保持着缄默,约半小时后,与老妈成功会和。
机场的停车场即使在深夜,也热闹的像个集市。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在这座魔幻的立体车库里搜寻着可能的车牌信息,就像猫和老鼠的游戏,两方都拼了命的想锁定对面的位置。
再次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1点。两人草草洗漱便睡下,一夜无话。
翌日,早上9点半,她揉着酸痛的左肩,从床上爬起来,计划着老妈一天的行程。周末难得是个好天气,阳光慷慨的给予所有游客同样的照拂,直到,裸漏在外的皮肤实在无法承受这种热情而隐隐刺痛起来,她终于意识到,这好天气,实在不适合她这种刚从冰天雪地里走出来的人类。
外滩上挤满了慕名而来的游客,长长的黄浦江观光带边,像挤了糖霜的饼干,吸引了无数蚂蚁一样的游客,两人从外白渡桥登上观景平台,一路向豫园方向行进,江对岸的东方明珠和一众高楼在明晃晃的日光中折射着光点,昭示着金融名城的珠光宝气。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空位,双手搭在栏杆上,企图通过栏杆减轻身体对双脚的压力,老妈举着相机不知道在拍些什么,大概都是些空镜和游人。而她早就失去了拍照留念的兴趣。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八年前的那个晚上,她沿着长长的外滩,走过了半场青春,而今再相逢,容颜已老,心境不再,自己已经成了这人流中微不足道的一滴水,连个浪花都没有,就被裹挟着变成了透明的水汽。
这里,只是富豪的天堂,而牛马们,甚至无法在这十里洋场中找到一块休养生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