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酒店,宁兮给路潇挑了一楼尽头的房间,另外吩咐经理把这条走廊里的客房都清空,如此一来,这一层楼就只有路潇一个客人入住了,而二楼相同位置则是宁兮的房间。
宁兮把路潇送进客房,之后点燃一把红色干草,将草灰沿墙根细细地洒出一条线。
路潇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新闻热搜榜第三就是这起地铁事故。
“今日晚9点,蓝城地铁8号线发生了一起有毒气体泄露事故,共计12名乘客被困车厢,并造成幻觉、恶心、呕吐等不良反应,我们从医院方面了解到,乘客们目前状态良好,并无生命危险。现地铁八号线已处于停运状态,经有关部门清理评估后,将再次对公众开放,更多消息请点击…”
路潇挑了一眼宁兮:“幻觉?”
宁兮布置完草灰,扑了扑双手:“要不然怎么说?说恭喜您见鬼了?”
路潇指着墙下的灰烬问:“那东西能阻止妖物进来吗?”
“完全不会。”宁兮心安理得地说,“这是保证妖物不会离开房间的屏障,防止给酒店添乱。总之你晚上睡觉留点心,别让它逃出去把楼砸了,那样的话你要赔很多钱。”
宁兮得到了一个凶恶的眼神,悠闲地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路潇一个人。
她抻了个懒腰,自顾洗漱更衣,等她吹干头发走出浴室,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了午夜。
赤`裸的脚下,木制地板渐渐坚冷如岩石,还发出了细碎的硬物碰撞声,路潇打开小冰箱,拿出一罐可乐,并碾了碾足跟:“不许吵。”
石头摩擦的声音如言安静了片刻,接着又慢慢聒噪起来。
路潇不再理会那声响,关掉灯光,拉开窗帘,推开玻璃窗,坐在敞开的飘窗上喝起了可乐。
这间酒店夹在主干道和青江之间,窗外正是淼淼淌过的青江,耳畔水声叮泠,眼前浮波碎月,她的视线逐渐穿透水面上淡薄的雾气,落在对岸若隐若现十里玉屏山上,只见阑珊灯火点缀着石壁,隐隐映衬出一座白龙浮雕。
巨龙的体长超过千丈,身姿夭矫,呈上行之势,雕工更是出神入化,骨爪遒劲,尾鬣有力,每一片鳞甲都似而不同,满江水雾的映衬下,真好像活的一般,有时盯得久了,甚至会产生神龙摆尾的错觉,只不过这尊游龙的头部还未雕刻成型,差着最后点睛的一笔。
这就是蓝城最著名的景观,潜龙在渊。
据说百十年前,蓝城大学艺术学院的老院长泛舟青江,看见一位隐士在玉屏山上凿刻这幅《潜龙在渊》图,爱才心切,立刻下舟相见,两人畅谈甚欢,后来老院长干脆接下了隐士的班,继续创作这幅大型雕刻,40年后,老院长将此巨作传给爱徒,爱徒又苦凿40年,直到今天都还不忘初心。
《潜龙在渊》毫无意外地成了蓝城的文化坐标,大批游客迢迢赶来,只为看一眼这幅必将名垂艺术史的巨作。
路潇打开文件袋,取出在艺术中心得到的废弃设计稿,一张张举起来比着江对面的浮雕,不对,不对,这张也不对,这些龙角是很威风遒劲,只不过都与那条白龙有着微妙的违和感。
她收起画稿,用厚重的绸缎窗帘裹住身体,倚着窗框闭上了眼睛,睡意袭来,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想,如果这条巨龙当真有角,会是什么样子呢?
梦里有长龙穿云而过,不得见其首。
温暖的朝光洒进飘窗,路潇从梦中清醒。
一夜之间,深褐色的实木地板都变成了灰白的岩石,石缝间符箓飘荡,地面咯咯涌动,如同即将喷薄的火山口,此时若有人闯进来,只怕会吓得原地升天。
路潇却视若无睹地跳下飘窗,利索地收拾好自己,踢散草木灰,然后跑去楼上猛砸宁兮的房门,哐哐几声巨响后,门扉洞开,一张椅子飞了出来。
路潇接住椅子放在地上,顺势坐下,笑着问候:“早啊!”
“催什么催!阎王要你三更死,你怕迟到是不是?”宁兮换上衬衫,依旧一脸困倦,“几点了?”
“六点零三分。”
“行吧,早弄完早收工。”
路潇放下他不管,自己去楼下吃自助早餐,片刻后宁兮来到她对面,却只倒了一杯净水慢慢地喝,看也不看满堂琳琅的菜色。
路潇往嘴里塞了个汤包,问他:“你不饿吗?”
宁兮淡定地说:“我辟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