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向谷底,雾气越浓,空气由清凉变得森冷,连蜻蜓的翅膀也被露水沾湿,纷纷落在草叶上飞不起来了。
三个人进入花卉基地的围墙,眼前突然呈现出一片绚烂的花海,红色的玫瑰与金色的郁金香交织成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只是太安静了。
整个山谷如同被按下静音键,一声虫鸣也听不到。
米染看向路潇:“地方太大,看不出墓穴的位置,你以前怎么办的?”
路潇目光坚定,握拳一挥:“原地搭个帐篷,蹲死它!”
“你歇着吧!”米染无奈地摇摇头,向旁边抱了一下林川,然后灵体脱身沉入了地下。
几分钟之后,花田内的一些玫瑰和郁金香突然疯长,原本含苞待放的花朵摇曳着拔高,绽放开重重花瓣,颜色浓得刺目、亮得发光,这些异变的花枝蜿蜒连作一线,最终在山谷深处环绕出一片旋涡。
林川抱着米染的身体,叫上路潇,前往花草指引的方向。
草木繁盛的漩涡中心,出现了一道新的裂隙,两个人纵身跃下,刚好跳进一条墓道,米染果然在这儿等着他们。
米染从林川手里接过自己的身体,慢吞吞钻进去,还原地跳了跳,仿佛要把灵体墩瓷实些。
“周边有十几个墓,我已经全部走了一遍,不少墓下都有阴火的痕迹,但只有这座墓葬左侧室怨气散溢,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主墓室的门上,果然描绘着那副乘龙登仙图,墓室前也的确摆着四口长明烛缸,左侧室外堵着一面宽厚的石板,石板后抵着石柱,严严实实地封死了里面的空间。
他们来到左侧室前时,室内忽然传出一阵诡异的蠕爬和刮擦声。
林川随意踢倒封门的石柱,把手搭在石板上,说了一声:“我要开奖了!”
厚重的石板徐徐开启一条缝隙,只见一个扭曲的人形匍匐着挤在门后,它从天花板上倒立下来,四肢像壁虎似得撑起石门与墙,长发倒悬,面容枯槁,眼睛正紧贴着门缝向外看,刚好和林川脸对脸。林川立刻松开手,没让里面那东西爬出来。
路潇掏出手机给它来了张近照:“这不像魃。”
米染为她解释:“比魃高级一点,怨生尸。死人埋在福地会变成魃,活人埋在福地就会变成这个小可爱。怨生尸介于魃和怨灵之间,是怨恨和死亡的傀儡,很凶的。”
路潇靠近观察怨生尸时,头顶的小熊感应到了她对那具尸体的兴趣,居然顺着狭窄的缝隙跳进了墓室里,和怨生尸来了个零距离接触。
路潇嫌弃地撇嘴:“哎呀呀呀!小祖宗你可真不嫌脏!等会儿别想再爬我的头!”
怨生尸看见小熊进入墓室,身体便猛地弹起,手足关节全部反扭,背到身后抓住了屋顶,它脸部朝下,长长的头发从两米高的棚顶垂到地上,身体像蜈蚣一样迅速追随着下方的小熊移动。当它挪到小熊上方时,身体突然溶解成为油漆般黏腻的液体,丝丝缕缕如雨滴落,逐渐把地上小熊包裹起来,然后液体又再次凝聚成了怨生尸的模样。
也许这只小熊不太合它的胃口,片刻后,怨生尸蠕动喉咙,吐出了一团不成形的棉花,而且一时半会儿还吐不干净,特别像被金针菇卡住牙齿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别提多难受了。
与此同时,路潇再次被白光包裹起来。
她镇定地从衣袋里拿出机票,叠成纸鹤:“冼云泽,你不是凶灵吗?你去凶它啊!”
纸鹤扇动翅膀降落在她头顶,如果它听得懂这句话,一定会说自己十分可爱,一点也不凶。
路潇隔着门缝对怨生尸吹了声口哨,尸体顿时上足马达疯狂窜动起来。
路潇问:“它这么厉害怎么会出不来?”
米染解释:“怨生尸也算尸体,尸变的妖异之物,一般都受制于杀死它们的东西,所以你可以用绞死尸体的绳子捆绑住它,也可以用刺死尸体的匕首钉住它,而这具怨生尸被石室憋死,当然就没办法主动离开这里了。”
林川摸了下石室外墙,怨生尸立刻被重力压制在地上,浑身骨骼咯咯作响。
他用另一只手彻底推开石板,密室完全显露于人前。
室内一如路潇梦里所见,只不过眼前的石室破旧得多,梳妆台和木床都已腐朽,地面与墙壁斑驳脱色,还布满了恐怖的抓挠痕迹,仔细分辨,能看见墙面上投射着许多人影,它们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还会追逐着路潇几个人移动,应该就是受害者们被困住的灵魂了。
梳妆台下方接近地面的位置,依稀可见一行血字——韩春玲咒董大海全家不得好死!死!死!死!
这行字迹是用指甲在木头上抠出来的,笔画残缺扭曲,末尾几字甚至不成形状,可见怨生尸写下这行字时已命不久矣,字中寄存着它生前最深切地恨意。
路潇看向被死死压制住的怨生尸:“韩春玲?”
怨生尸对这个名字无动于衷,只管撕扯着那股无形的压制力。
米染叹息着说:“它只比魃多了一重仇恨而已,没脑子的,让它解脱吧。”
林川应声走向了怨生尸。
万物都有追求不灭的本能,怨生尸也一样抗拒毁灭,它察觉到危险,立刻转化为油漆似的液体,在强大的压制力下,液体如炸开的水球般四下迸溅,然而这些飞溅出去的液体尚未落地,林川手里的黑伞已经插入了液泊,于是那些散溢的液体像被按下回放键一样,转瞬飞回了液泊,又复原成为怨生尸的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