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杜飞扬和谷向颉回到了现实世界。
今天是周日,明天的时候谷向颉和杜飞扬还有早八。他们住在大学家属区里,倒是比其他同学方便许多。
剧本时间流逝速度和现实世界并不相同。谷向颉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没有
什么实感。
抬头一看表——才早上七点多。刚清醒一点,一通电话就打来了,来电显示是他的朋友。
谷向颉打着哈欠接了电话:“喂?”
“喂,谷哥?”对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有活力,“昨天是不是飞扬的生日呀?我人在外地,没办法把礼物给他,给他寄到你们家了。”
“嗯?”杜飞扬耳朵很好,听到声音高高兴兴地蹭过来,“礼物?给我的吗?”
电话那边笑道:“你也在呀?真是瞒不住。对对对,给你的,成年快乐啊。”
“什么礼物呀?”
“嗯……惊喜,先保密吧。”
挂了电话,谷向颉和杜飞扬面面相觑。
“扬扬,我去取快递,你在家休息一会儿,妈说今天带咱们出去吃饭。”谷向颉自然而然地站起来,杜飞扬欲言又止。
“谷哥,你要现在和叔叔阿姨说你的身体的事情吗?”杜飞扬问。
“啊……”谷向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又回头看了看落灰的轮椅。
好像确实容易吓到二老。
“这样吧,今天还是我做饭,咱们在家里吃饭嘛。”杜飞扬说,“快递什么的不着急。等中午咱们铺垫一下这件事,晚上正式宣布。”
谷向颉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反正迟早要让大家知道这件事的,不差这几个小时。你刚刚从剧本里出来,还是别忙活了,再睡一会儿吧。”
杜飞扬眨眨眼,似乎确实觉得自己应该休息一下,于是抱着手机蜷缩到沙发上,乖乖坐着去了。
谷向颉佯装镇定地打开家们,钥匙安静地躺在兜里,捏着钥匙的左手有点微微出汗。
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自己出门过了,久到没办法回忆起上一次脚踩在真实外面世界地面的感觉了。
和杜飞扬挥挥手,门在身后关上。
转身,下楼。
坐电梯到三楼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一位拎着盒饭的中年女性站在外面准备进入电梯,在看到谷向颉的那一刻,瞪大眼睛,手里的盒饭“唰”一下掉到地上。
“小颉——?”
是妈妈的同事孟老师,他们一家也住在大学家属区。
谷向颉微笑点头打招呼:“孟老师,上午好。”
“你——你的腿好啦?!”
谷向颉哭笑不得,把忘了进电梯的孟老师请进去,瞎扯道:“嗯,前两天去看了看医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孟老师还没太反应过来,只是不住地点头,不可思议地笑。
“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真是……”孟老师感慨道。“关老师也真是,这么好的消息,都不告诉我们。”
“关”是谷向颉妈妈的姓,谷向颉心里暗道:连关老师自己都不知道呢。
出了电梯,谷向颉和孟老师告别。孟老师非要把自己手里一袋苹果给他,他推辞不过,就接下来了。
“孟老师这些年经常帮我妈妈代课,应该是我们感谢您才是。”谷向颉说。
孟老师笑道:“这都是小事,你和飞扬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你能好起来我们比谁都高兴。”
之后,谷向颉又在家属区遇到了不少熟人,重复了数次以上类似对话,一路行进速度极低。家属区的人们对谷向颉很熟悉,听说他的腿治好了,全都啧啧称奇。然后不管不顾地把自己手里的各种东西塞到他手里。
“关老师本来打算放弃争取教授转正的,现在你身体好了,关老师也放心了,可以专心搞学术了。”有老师道。
谷向颉垂眸,忍住眼睛上泛的酸涩,一遍一遍道谢。
抱着大包小包从驿站回去,谷向颉打算先拆一下包裹。小心翼翼收好寄给爸爸妈妈的地质样本和各种书本,又把衣物和生活用品装进包里,最后手上还剩下一个很重的箱子。
仔细一看,好像是一套书。
谷向颉猜测这应该是朋友给杜飞扬的礼物,就没有随便拆开,一路抱着回去。
初夏的阳光像细碎地漏在石板路上。谷向颉踩着斑驳的光影往前走,鞋底与粗砺的石板相触,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十年过去,石板边缘已被岁月磨得更加圆润。石板缝隙里挤着青苔与不知名的野草,在砖红色衬底上蜿蜒出墨绿的踪迹。
谷向颉停下脚步,真正有了当下的实感。
他终于站起来了。
这十年被禁锢在轮椅上的生活就像一场不愿回首的梦,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刚开始的阶段的,可能是接受自己残疾的事实这件事太过痛苦,他的大脑贴心地帮他消除了这一小段时间。
还好,最后他算起来也没有失去什么。
或者说,如果可以用十年的不便换杜飞扬陪在自己身边,好像也不算太亏。
谷向颉是个天生乐观的人,在父母和杜飞扬的陪伴下,他好像很容易就能放弃所有的负面想法,然后看到所有向阳的一切。
这样想着,他的脚步也轻快起来。
他正在回家的路上。
*
中午十二点。
餐馆里人声鼎沸,谷向颉父母照例点了包间,先选了几道菜,然后就在包间里等着两个孩子过来。
谷棱让服务员撤下去一个椅子,用来放儿子的轮椅。关静柏接了一个电话,刚刚从门外走进来。
“真奇怪。”女人把包放在桌子上,对谷棱道,“刚刚孟老师打电话跟我说教授转正的事情,我不是说我打算就当个副教授了嘛,她应该知道才对。”
“可能人家就是爱操心,觉得可惜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