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汉眉梢一抬,“去干啥?”
“那边药材能卖上好价钱,比咱这边多上三倍不止。”
“你咋知道?”
乔老汉心想自家闺女打一出生便未曾出过远门,如何能知道京中的采买物价。不过说来也巧,他前几日亲自去给镇上的药铺送药,临走时曾听店中伙计闲谈京中轶事,无意间听了一耳朵。只记得那伙计道:“如今京中各类行市水涨船高,若能将别处存下的东西匀往那处,定能从中谋得薄利二三。”
乔老汉是个本分的乡野汉子,不懂这银钱之中的机巧,只想着挣个踏实钱便罢了,并未想太多。此刻听乔唯突然提起,倒是顺势起了念头——若真能去趟京中也好。
“罢了,去一趟就去一趟。左不过就歇一天,家里刚晾好了一批药草,你送过去卖了,换来的银钱拨出一些,当晚夜宿顶够。只是路上要当心。”
小麓山离京中八十里,当天往返有些勉强,还得在那里歇一夜才好。
乔唯点了点头。
待饭食准备妥当,乔唯饮完一碗鱼汤便匆匆回房整理包裹。
只歇一夜,衣衫裤袜自然不需带。只拿一把发梳,一条手巾,几枚铜币,再几个路上吃的炊饼便可。
乔老汉看出乔唯不论是举止还是神情都透着些急切,越想越认定里面有缘故。尤其每每问起时见乔唯要么支支吾吾,要么想打个混儿囫囵过去,心中更生出好大的疑影来。
乔唯见爹爹神色不好,觉得大约是瞒不住,倒不如一五一十说了,索性也能卸下心理负担。她走到乔老汉身跟前儿,手指绞着衣角:“爹,有件事我说了你可别瞎想。都是实事儿,我不瞒你。”
乔老汉翻了一下眼皮:“说。”
乔唯扯来小板凳,坐在乔老汉身边将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娓娓道来。从如何私下里应允媒婆,到入府进了长公子的房,再到如何喝下那碗剧毒的甜羹。桩桩件件无不往最详尽了讲。
乔老汉起初以为乔唯是发梦,到后来听着听着竟不自觉的信以为真起来。但转念一琢磨,又难免觉得荒唐。这般纠结许久,渐渐开始有些恍惚。
乔老汉虽说是个乡野村夫,但年轻时曾为了收集药材走南闯北,听闻过不少奇人异事,比这玄乎的事儿听得也不老少。勉强算是有些见识,不似一般的愚民。他虽无法说服自己完全信服女儿的话,但自知女儿是个明白谨慎人,无缘无故何必编这些故事诓他。他抬手干搓了一把脸,使劲儿眨巴了一下眼睛,将眉头又拧深了几分:“丫头,你说的这事儿……”
乔唯以为爹爹不肯信自己,心里一急:“腾”的一下站起身,“爹!你就信我吧。”
“信信信,爹信。”乔老汉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你现在是啥打算?”
“我也不知道,我只想去看看。”乔唯总觉得心头绕着个声音,让她觉得自己重生是为了回去改变些什么。
可是她能改变什么呢?她现在只是个采药女罢了,如何进的了雍府的大门?
乔老汉思忖片刻,摇了摇头:“看啥?人家是个什么身份,你又是个什么身份,你能看着个啥?何况老天爷给你机会再活一次,把你从那吃人的地方拽出来,你不珍惜,又想巴巴的跑回去,究竟是要图啥?”
“我啥都不图,只是我这样儿啥都不做,心里总觉得一直悬着,实在不是个滋味。”乔唯说着,神色陡然黯然下来:“爹,我好歹该给璎哥儿提个醒啊,就提个醒就行了。”
算算时间,这会儿还未到雍长璎坠马的日子,若是他能顺利躲过这一劫该多好。
乔老汉听完这话当即唬了脸,瞪道:“什么璎哥儿,你趁早将着口舌习惯改了,没成让人听见以为你是有什么歪心思。”
乔唯点头称是。
乔老汉挪回眼睛:“爹不管你那些话是真的还是胡诌的,总之你就当是上辈子的事情,与你是再无瓜葛的了,今后咱爷俩儿该咋过活还得咋过活。”话音落下,乔老汉知道自己闺女不是个好说服的,又补充道:“你要是实在不安心,就递封书信进去,话到了便罢了。”
乔唯听得心里一阵儿泛酸,但自知亲爹说的都是趸话。只当是良药苦口,一气儿的吞了,半晌才怔怔的应了一句:“得,我明白了。”
乔老汉见自己说通了闺女,放心不少。他静定了一会儿,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低头望着乔唯:“明个儿把药送过去,歇一晚,就回来罢。”
乔唯点了点头,将明天要卖的东西都一气儿打理好,又写好了满满三张纸的书信。晚上临睡前,她烧了锅热水,想好好地洗个澡,谁知在解裙带时突然听见“啪嗒”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她下意识低头望去,见脚边躺着一枚白色的半月形玉佩。玉佩上坠着一支翠绿色的蝙蝠样儿的络子。
无需多想,乔唯一眼便认出这玉佩是雍府里的东西。上面的络子是她打的,玉佩是雍长璎亲手送她的。当初这一对儿玉佩,她与雍长璎两人一人一个。
乔唯不明白自己既然是重生,为何还能把之前的东西一并来回来。
这也太蹊跷了。
她将这玉捧在手里看了又看,突然发现玉佩上方的尖角上隐着一丝殷红。那红色极细,像血丝般嵌在玉中。
这原先是没有的,这一点她十分肯定。
人人都说玉石有灵性,难不成这红色真是血,是她当时呕血时粘上的?于是假作成了她身上的一部分,一道回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