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每年盛夏时分满池红莲盛开,由此得了“红池”为名。粉亭红池,听上去倒觉得有股子香艳的意蕴。这红池说深不深,若以乔唯这样的身量站在水里,水线不过刚没及前胸。
乔唯站在池边,抬手指着不远处紧闭着的一扇窗户:“今晚我从这里淌水过去,到时候你在那里等我,给我备一身儿干衣裳。”
南玉没想到乔唯是如此“豁得出去”的一个人,她一脸忧心的望着乔唯:“你可有想过这池底聚积着十几年的淤泥,你不怕陷进去?何况这身上打湿了,连掩饰的机会都没有,万一中途被人察觉,你只有认栽的份儿。不如你就从前面趁着夜色混进去,说不定可行呢?”
“混进去?若是能成我早就进去了。“乔唯悻悻的叹了口气,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庞:”我这张脸混的过一人两人,但也混不过那十几个人。淤泥又如何,如今已是迫不得已,哪怕是火油我也往里闯。我还就不信了,凭那几个老不不明事理的还真能拦得住我?”
乔唯心里憋着一股气儿,她老早便感觉出此事透着蹊跷。若是长公主真有心给自己机会,让自己去一同医治小成郡王,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那帮老古董刁难却视而不见。
摆明了是要寻个合理的由头整死自己啊!
这事儿背后的目的恐怕连傻子都看得出来。
乔唯从不是个肯轻易向宿命低头的人,她回头望着南玉,见南玉依旧是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若是被人发觉,你不必替我说话,只当一无所知便好。”
南玉听乔唯这么说,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她:“你当真要这么做?这池底真的很危险。”
乔唯目光盯着不远处的那扇窗子,眉眼中掠过一抹铮铮然的意蕴:“若不搏一回,我死也不甘心!”
巳时刚过,粉亭外依旧纷乱一团,人影往来不断。长公主在屋内足足坐了半个时辰,到底扛不过困倦,终于在身边婢女的劝慰下缓缓移步别处歇息。而其他人劳心劳力的了一整日,见长公主走远后恍然泄下气力,一个个腿肚子直转筋,再难支持哪怕一刻。
太医们被安排在了附近的同一处院子里,只留下一名年轻的医生在粉亭守候,一旦有情况方便及时通知。而丫鬟们则轮班倒儿,其中一人坐在小郡王爷的床榻边上的脚凳上,另两人守在外面,打瞌睡也好、煎药也罢,总之互相有个接应。
而南玉因受了乔唯之托,趁此刻两旁空落下来,一溜烟儿的钻进粉亭。守夜太医见是府中丫鬟,并没有在意,而里面的丫鬟与她相熟,听她说是来帮忙,心中登时求之不得。于是也不管南玉来的突兀,简单嘱咐了几句便匆忙去外面的小竹榻上歇息,再不多过问。
身边突然没了人,南玉望着躺在床上几乎已是气息奄奄的小成郡王,越看越觉得心慌。她呆呆的站在榻前,不敢坐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搅了眼前这点难得的安宁。
忽然,一声极有节奏的敲击声传入耳中。声音很轻,从后窗那边传来。南玉估摸了一下时辰,猜想定是乔唯,于是连忙小跑上前,撤下抵窗户用的木栓,将窗户轻轻朝内侧拉开。
“阿嚏!”乔唯浑身湿透,晶莹的水珠子顺着衣角向下低落。她抬头瞥了一眼南玉,伸出手示意南玉接她一把。
南玉连忙拉住她的手,小声的说道:“谢天谢地,总算是过来了。”
乔唯点了点头,额前沾了水的发丝随之抖了一抖,落了几滴晶莹的水花在窗框上:“其他人呢?”
南玉见乔唯站稳了,连忙回身拿来准备好的衣裳递给乔唯:“被长公主磋磨了一整日,早没了精神,这会儿估计都睡了。你轻着点儿,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时间到了我可没办法再保你。”她说着,端来一支绣垫放置于幔帐后面,自己坐在绣垫上侧着身子,小心的将幔帐撩开一道缝,仔细的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明明是来救人性命,却落得像做贼一般。
乔唯将身上的湿衣裳褪下,怕这湿哒哒的衣服引人注意,于是环视了一圈四周,随即将衣裳团成一团,扔进床榻下的缝隙中。
弯腰起身,顺势将屁股落在小成郡王躺着的榻上。她回头望着萧广煜的脸,见他面色赤红,两支眼窝微微有些发紫,唇上泛起一层干皮。像是被抽尽了身体里的水分,有一种说不清的无力感,当真让人不禁想到“大限将至”这四个字。
“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乔唯在心里暗暗的说道。她不明白太医院圣手云集,怎会将萧广煜越治越萎靡,难不成里面真混了萧广煜的仇人,故意要趁机害死他?不过这个想法到底不可当真,毕竟这那仇人得多厉害,才能瞒得过太医们那么多双眼睛。
乔唯小心的掀开被角,将他的手从被窝里拿出来,又将手指轻轻压在他手腕上,仔细的感受他的脉搏。
那夜替他初次诊脉时还觉得脉象有力,但是此刻却惊觉他的脉搏已经细若游丝,重重压了几下方才探到动静。
乔唯不禁大惊:“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有人在背后暗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