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海难的地方?”
时相儒跟在她身后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倚在她身侧,声音沉沉。江迟迟轻轻点了点头。
这片海面如今平静无波,真的让人很难相信,两年前,曾有滔天的风浪席卷着“远星号”客船殒落于此。
或许他们脚下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正躺着无数生灵的尸骨。
时相儒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再望向那条灯路时,忽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那仿佛成了连接两个不同时空的桥梁,生者在这头,亡者在那头。海上陨落的生灵们,只需要穿过这道光路,便能安然无恙地抵达彼世。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像是忽然来了灵感似的,匆匆从兜里掏出手机,低头打了几个字。
江迟迟一言不发地盯着海面,手指把栏杆攥得极紧,半晌,她绕着甲板转了一圈,目之所及除了黑暗只有黑暗,风静浪止,连跃出水面的鱼群都看不见。天地都空了,她的船似乎已经不在地球,而在某个浩瀚的宇宙里,她脚下淌着的也不是海,而是无垠的虚空。
人在这种环境下呆久了会被逼疯的,更何况,这还是两年前海难发生的地方。只是站在这里,江迟迟便感觉一股阴冷的风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而去。
海面漆黑得不见五指,在甲板上站久了,似乎身体也要融进那股黑暗里。她不敢再多呆,脚步不停地跑回时相儒身边,拽着男人的衣角,直到感受到身边鲜活温暖的心跳,身体才逐渐缓过来。
时相儒反手将女孩儿的小手包进大掌中,摸了摸她的额角,碰到一手的湿汗,男人立刻道,“你还好吗?要不我们回去吧。”
江迟迟平复呼吸,望着黑瘆瘆的海面,缓缓点头,“嗯,回去吧。”
海中央再次响起发动机沉重的轰鸣,江迟迟掌舵,船在海面上划了一个圆,又“突突突”地朝着来时的方向驶去。
晴朗的夜空里,灯塔射出的光线穿透空寂的夜空,即便相隔甚远,江迟迟也能在夜空中看见那个微小的光点,那就是指引她回家的星星。
回去的路上江迟迟开得很快,笔直地朝着灯塔的方向突进,船头划破海面,掀起泡沫似的白浪。
时相儒感觉到江迟迟似乎有些焦虑,就像身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追着他们。他不放心地走上前,一手搭上女孩儿的肩,“迟迟,迟迟?你还好吧,要不我来开?”
江迟迟像是忽地被他的话惊醒,愣了会儿,船速慢下来,她一手捂着额头,缓缓后退几步,靠回船舱里,时相儒接过她手里的舵。
为了应对一些突发情况,江迟迟曾经教过时相儒如何开船,他学了好几天,虽比不上经验丰富的水手,应付这种无风无浪的海面还是没问题的。
男人坚实的背影伫立在透明窗户前,让江迟迟感到一阵心安。女孩儿揉了揉肿胀的眉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机会了,如果她再找不到证据,证明父母的清白,本周之内,那份报告就会送往高层定罪,到了那时候,她父母就会被永远钉在海洋的耻辱柱上,遭尽世人的唾弃。
冷静、冷静。江迟迟不断告诉自己,既然两年前他们能找到破绽,证明GPS的偏移,两年后的她也一定能找到!
只是她来的这一路黑黝黝的什么标示都没有,她的父母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江迟迟点亮船舱里的灯,铺开那张地图,又摸出一根笔,沿着航道画出一条蜿蜒曲折的线。她的手指按上纸面,沿着轨迹线的痕迹摩挲,从清洲港口一路摸到海中央的标记点,那片海域就如现在一般干干净净、空空荡荡,半个标志物都没有。
“如果两年前也是这么晴的天气就好了。”
面前的男人忽生感慨,随口说道,“可惜物是人非,一切都变了。”
“是啊,都变...”
江迟迟低声应着,口中的话突地一滞,像卡壳的磁带,脑子里骤然灵光一现,闪过一个想法——两年,或许海上有东西变了!两年前有的东西,两年后不一定还在啊!
她连忙翻着手里的地图,塑料纸在空气中发出“哗啦哗啦”摩擦碰撞的声音,她借着灯光,终于在地图左下角看见一排小字。
“绘制于20XX年10月25日。”
这是一年前的地图!不是两年前的地图!
万一呢,万一两年前的东西和今天的不一样呢?!
江迟迟脚下一个闷冲,扑到控制台旁边的柜子上,吓了时相儒一跳,“迟迟你在找什么?”
“地图!两年前的地图!”
她嘴里叼着手电筒,手臂飞速地在柜子里翻找。她记得这个柜子里有他父母留下的老地图,在哪儿?
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后,女孩儿终于从柜子深出掏出来一张发黄的纸。她如获至宝,确认过绘制年限后,连忙找了块儿干净的甲板摊开地图,拿起笔,在这份老地图上画上如出一辙的轨迹线。
她把这两份地图并排放着,手指顺着轨迹线的方向在大海中游荡。在大片大片干净的海面上,旧地图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标记,红红的圆球发着黯淡的光。
“找...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