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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小裳没说过一句反对的话。
她默默陪董澈往农庄走去,这一路好短好短,与农庄还有两三里,就闻到渐渐变浓的冲天臭味。
农庄里,几百名病患躺在地上,仿佛尸横遍野,有人哀声乱叫,有人期期艾艾唱着什么。
董澈蒙着面看了一圈,目光沉重,聂小裳垂下眼睛,却听董澈忽然道:“你那口做饼的大锅还在吗?”
聂小裳抬头道:“在。”
董澈声音顽劣道:“太好了。我又可以做‘绿豆熊’了。本少爷做的‘绿豆熊’,保准他们一吃,全都从地上蹦起来!”
聂小裳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她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纱布和药送过来后都放在马厩里。这一排屋子,从左到由,病情依次加重,记得及时转移。还有……那是铁锹,那里有几匹破布。”
铁锹挖坑,破布裹尸,不消多言。虽然目前还没死人,但……
董澈似乎满不在乎,扬手道:“晓得了,你走吧。”
聂小裳转身。
身后,董澈忽然道:“你以后,还会一直做点心吧?”
聂小裳回过身子,迷茫地看着她,泪水在胸腔中打滚。
董澈深深看了她一眼,看似自嘲地一挥手:“哎,算了算了。我是想说,上次和你一起去卖点心,最后一块玫瑰白玉糕,我没有抢到,让柳婶给买了,真是后悔。”
说完便将纱巾包在头上,走进其中一间屋子。
聂小裳头一回知道什么叫深一脚浅一脚。
只有心神乱动时,走路才会深一脚浅一脚,就像心跳悸动,忽然高高揪起,忽然又慢的要死掉。
活了二十几年,一个侠客的身份,败给了一个做点心很难吃的人。
她神思恍惚地走进骄人巷,路过一处地方,似乎有些眼熟,猛然想起,这正是董澈家的祠堂。
这两日忙着对付医馆那些老板,还有收治成群的病人,差点把韩禄乡给忘了。
幸好她走时给他备好了吃的和喝的,以及一些简单的药品,饿死倒不至于。
她稍稍愧疚,心道:“也不知他怎么样了,看着怪可怜的,下回带点肉来吧。”边想边踏进了董家祠堂。
可当她看见那黑漆漆的祠堂里的东西时,纵使她身经百战,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杀手,常年行走在血腥与死亡的边缘,也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