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应撕心裂肺叫道:“疯子!你们都疯了!有没有人啊,救救我们老板娘啊,救救她……”呜呜大哭。
无奈双手被秋桃手下那名伙计钳得死死的,根本动不了。黄西银被秋桃盯住,心疼得不敢再看,只得背过身去连声叹气。
那几名掌柜的坐在树前不敢吭声,而女人们都陷入了胜利和释放的兴奋中,管不了什么大家闺秀、淑女气度,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聂小裳犹豫着要不要下去阻止,毕竟,那些夫人们所言并不虚,这些年田蜜芽树敌太多。忽然,有人尖细的女声跳起来叫道:“康乐医馆的秋掌柜!!!”
应三娘扬起手掌,刚要打,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原来那几名夫人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说出坐在这里的几名掌柜的名字,光捡其他名字报,谁知连说十几个,脑海中搜寻起来越来越难,又情绪亢奋,急于表态,有人便脱口而去,把秋老板的名字报了上去。
而说出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秋老板的原配,康乐医馆的老板娘——秋夫人!
秋老板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额头沁出一层冷汗。场中所有人都尴尬了。
悦东家那名伙计绑着宝应的双手,哈哈大笑,笑得东倒西歪。
应三娘缓缓收回滞在空中的手,五指动了动,舒缓一下僵硬的手臂和手掌。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应三娘放开田蜜芽,走回自家的树下。秋夫人脸色红的发烫,女人们纷纷回去坐下。没有人再说一句话。悦东家的伙计将宝应一推,宝应扑倒在地,哭着爬向田蜜芽。
树林里忽然起了一阵风,树叶哗哗作响,人的长发飞起,田蜜芽还是保持着那副凄惨却不卑不亢的模样,脸上挂着微微邪笑。
在她的背后,秋桃眼底复杂,嘴唇咬出了血。
她全程自始至终盯着黄西银,不看田蜜芽。只是每一个巴掌都敲得人心鼓重锤,扇得她心烦意乱。不敢看,还是不愿看,她自己也说不清。是解恨,还是心痛,她也说不清。
在树下休息够了,一行人站起身继续往骄人巷的方向走。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打招呼,只留下田蜜芽和宝应在原地。
聂小裳自然只能等待他们也走,才能下来。
一群人都走远了,宝应宽慰道:“老板娘,你脸上的妆一点都没乱,看起来还是很好看。”
田蜜芽最爱美,不允许自己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形容邋遢,即便她现在的脸肿成两个大,满脸挂彩,都快认不出了,也要说老板娘漂亮。田蜜芽从腰间抽出一只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痛得抖了抖,道:“胭脂还在?”
宝应道:“嗯,还在。”
田蜜芽讥笑道:“一窝蠢货。几年都活得像老鼠,不敢动自己男人,今天仗着人多,也只敢动我。说到底,还不是一群失败者!”
宝应低下头。田蜜芽微微得意道:“你信不信,不出三日,她们那些引以为傲的男人,还是会来爬我的墙头,走哪都要追着我看,到底是谁勾搭谁,麻烦她们搞搞清楚。”
她一面说,一面把脸上的头发一根根理到脑后。有的头发梢被血迹粘在一起,她坚决把每一根都捡出来,用手捻干净,再梳上去。
宝应道:“老板娘,我们走吧。天快黑了,得赶在天黑前回去。”
田蜜芽好像没听见,还在一根根地把头发从凝固的血块中分离出来。只是有的头发丝缠在一起,成了一个毛团,怎么扯也扯不开。
宝应小心道:“老板娘,走吧,我们回家再梳吧。”
田蜜芽忽然焦躁不安,双手齐上,狠狠揉搓眼前那团头发:“我让你缠!让你缠!解不开,解不开,解啊!解啊! 解啊!!!”
她双手抓狂,歇斯底里道:“连你们也欺负我!!!连你们也欺负我!!!”
她用力去扯那团头发,只是头发成团后想从头皮上扯掉并不容易。田蜜芽干脆双手抓头,四处乱扯自己的头发:“不要了!我全都不要了!连你们也欺负我,你们还是不是我的头发,啊啊啊——!!!”
宝应上前抓住田蜜芽的手,阻止她伤害自己,哭道:“老板娘!老板娘!你不要这样的,你很好的,我知道的,我们都知道。”
田蜜芽的双手被宝应困在头顶,深深低下头,抵在膝盖上,浑身发抖,须臾,哭出了声。
“我是一个寡妇啊——”
宝应也跟着流泪。
主仆二人默默哭泣一阵,田蜜芽抬起头,红着眼睛,哑声道:“失去丈夫,失去贞操,失去名声,只为换回一个同花医馆,我是不是很傻?”
宝应急忙道:“你没有。”
实际上,他也不知这算不算一种傻,他只知道老板娘永远是他的老板娘,即便是傻,他也要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