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谢欣尧紧接着一语接一语地滋滋往外冒。
“其实我和他,怎么讲呢,也不是没有感觉,就感觉差点感觉,我这么说你能听懂么?我最近词穷得很,都这样了还写小说呢,闲得不自量力。”
用食指戳了一下脸颊,戚禾延迟性地点头:“嗯嗯,感觉很重要。”
谢欣尧也跟着点头:“对的,每次觉得关系或许可以更近一步的时候,我就会陷入一种迷之恐慌,从朋友到恋人,我无法轻易接受。”
“我和他从幼儿园打到现在,一直没有分开过,也是妥妥的青梅竹马、欢喜冤家呀,怎么我们就不行呢?”
她说完翻了个身,望着戚禾,眼神里有困惑,也有对答案的渴求。
“你之前……也会像我这样么?”
戚禾闻言低头,目光相碰时,她声音随着耳畔撩过的风一起落了下来:“我不记了。”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逃避过去,谢欣尧定定地看着她,阳光直射到她脸上,晃眼间,一道不算熟悉的身影抓住了她的余光。
“那不是江予淮吗?”她下意识道。
戚禾眼神短暂一怔,很快转头望去谢欣尧目光所指的方向。
闪着银光的青松下。
电子喇叭一声又一声地播放着烤肠和绿豆汤的价格,摊位左右都围绕着顾客,前呼后应的吵闹声不绝于耳,站在最外圈的江予淮就像被隔绝了一般,周身气息冷冽,任凭阳光一点点融进他的眼底。
等人群逐渐减少,腾出空间,他才挪步上前。
两个方位,一条直线距离,她过来的视线强烈得像耳边叫卖的电子喇叭,令他忽视不得,心跳密密,直到摊位阿姨问他要买些什么,才勉为其难地压制下去。
他展露浅笑,表述自身需求后,不紧不慢地抬眸。
三道目光就这么微妙撞到了一块儿。
谢欣尧最快反应过来,眨眼问着戚禾:“要喊吗?”
空气中仿佛有辣椒水在翻滚,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戚禾感到难受后便立刻朝更阴凉的树丛里面挪动身体。
再度抬眼时,只能看见谢欣尧的背部。
心未动身先远,戚禾听见自己沉闷的声音:“你可以我就可以。”
谢欣尧确认似的看了她好几眼,而她始终不说话。
目光一偏,谢欣尧起身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江予淮好像朝她微笑了一下,刚要细想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对方就提着三杯绿豆汤走了过来。
“今天天气好,江律师也来江边散心?”
这跟问别人来饭馆是为了吃饭吗有什么区别?不来散心难道赶来办案?谢欣尧被自己这句废话开场白尬住,果断端起其中一杯绿豆汤狂饮,没忘给戚禾递一杯。
职业特殊,江予淮只有在工作时间才会展现自身从善如流的语言能力,日常生活中,他属于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一类,此时表情也有了不自然的症状。
好在谢欣尧不是个有求必应的性格,讪讪笑了两声便转身和戚禾讲话去了。
“看什么呢,笑成这样?”
谢欣尧声音不算大,可以说是气音的程度,江予淮却匪夷所思地听得一字不落。
似乎只要感知到与她有关的事物。
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乃至他的心跳,都被不自觉被牵动,从而引起一系列不可控的反应。
心乱如麻,能做得只有默默规避视线。
戚禾仍未察觉,翻过手机。
谢欣尧下意识看屏幕,下一秒,了然笑道:“我就说嘛,笑得那么开心,原来是在瞧监控里的小猫啊,它可真能睡,到现在还没醒……”
声音明显停了一秒,接着江予淮听见她语气抑扬顿挫地说:“监护人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呀?说好的带两天,两天两天又两天,转眼就到星期天。这分明就是道德绑架!”
关键时刻,戚禾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你后面两句还挺押韵。”
手指一划,退出监控软件,随后戚禾目光清亮地看着他,似乎在传递什么东西。
她一贯这样令人捉摸不透,令人百思难解,江予淮回看着她,那专注的模样放佛也在等待她之后的下文。
可没有人会知道,他有多么讨厌听见、听清关于那个男人的讯息,她不会知道的。
微乱的呼吸是他不动声色的情绪克制,江予淮舒缓心情的方式便是眺望江景。
然而他平生最不擅长的就是自欺欺人,整齐划一的树干此时变成了杂乱的粗线条,他整个心都纠在了一起,纠成了解不开的团,心底有个声音在反复吟唱:不是一定非她不可,不是一定非她不可。
她是斩断这团线的刀刃,偏偏要将他凌迟。
这里,谢欣尧是最坐立难安的那个,也是最躁动不安的那个。
一个眼高于顶的男人甘愿对一个心如止水的女人低下头颅,她对此类场面岂止是乐见其成,她甚至想把这淌浑水搅得越壮观越好。
戚禾对好朋友向来溺爱,只要不出格、不踩底线,不闹人命,谢欣尧怎样都可以。
于是谢欣尧直接开口设陷:“这样待着也无聊,不如玩个游戏?”
江予淮眼神微微一变,语调倒平静:“你说。”
取下挂在树枝上的小包,谢欣尧边说边掏出里头的东西:“我也没什么新颖的想法,干脆玩飞行棋好了,反正消磨时间嘛,一盘结束,日落也差不多来了,到时候还要麻烦你替我俩拍张合照哈。”
她说完先把骰子丢了下来,然后才是一个巴掌大的塑料盒子。
戚禾原本是想把装棋纸的盒子拿过来掰开的,然而对方却猛然间夺了过去,并重重倒扣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