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门被没打招呼的人直接拉开,走进来的是北原家的管家,北原健。
“二少爷,该用膳了。”
进来门也不敲的人此刻却恭敬地微弯着腰,那张扬着完美笑容的脸对着北原苍介。
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在记住她都一举一动。
红脂蹙起眉,她不喜欢冕下被这样注视着。
莫奈兰摩挲下手指,面前这个管家的行动充满了矛盾,让他一时无法判断到底对冕下是好是坏。
不过北原苍介对此像是早就习惯了,把手里的书放好,才慢悠悠站起身。
他对着北原健点点头,随后便自顾自地走出去,没有要等人的意思。
北原健也不在意,脸上笑容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转身跟在他后面。
在看到侍奉北原苍介的侍女时,北原健停下脚步。
北原春兮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自己已经是北原苍介第五个侍女,前面的侍女都是被北原家其他人找到各种理由换掉。
而换掉的侍女至今都不知所踪,她不害怕这些,却害怕不能在侍奉于北原苍介身边。
幸运的是,北原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再次走起来,跟上苍介的步伐。
“这个地方,透着让人恶心的味道。”
鸩轻声说着,比起侦探大赛模拟的北原家封建迂腐,这个北原家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一样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们没有说话,却更加迫切想要知道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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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原家很大,北原苍介住在西院,而北原家所有人要一切吃饭的规矩却没有改变。
等北原苍介走到时,大部分人已经入座了。
所有人都坐在两侧,中间空出来的主位是留给北原家主的。
左侧三个位置空着苍介的座位,为首的温润男子第一个开口:“苍介来了,快坐吧,父亲也差不多要来了。”
第二个位置上的男人是侦探大赛出现过的北原彦,他们原以为是苍介的大哥,现在看是二哥才对。
右侧的三个位置上坐着女眷,看样子是苍介的母亲和姐姐。
北原苍介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大哥点点头,坐到熟悉的位置上,像是周围的所有人一样沉默地坐着等着家主到来。
明明这里是古朴典雅的贵族院落,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偏偏空气里却好像多了些什么,压的现场沉重又诡异。
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只是统一地微低着头,板着自己的身姿,看着面前已经放凉的精致饭菜。
打破这阵寂静的是走进来的北原家家主,北原里英披着羽织,没有给在座的人眼神,自然地坐在唯一空出来的主位上。
他清了清嗓,用已经掩饰不住苍老却仍裹着强硬的语气开始了例行的训话。
北原家确实是贵族,至少在战败前,没有能比得过他们的辉煌。
但这辉煌如昙花一现般随着战败消失不见,而他们这些站错对的贵族,也只能仰人鼻息生存着。
维持着表面那可笑又固执的贵族面具,仿佛他们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的一样。
北原苍介熟练地放空自己,反正只要不看到自己的眼神,那个家伙也看不到什么。
啊,一直维持这样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坐姿实在是有些麻烦,桌子上原本还散发香味的煎鱼在此刻因为凉掉而充斥着腻味。
在北原里英施恩般说出让大家用餐的话时,现场依然没有任何一丝声响。
被从小教育的他们,吃饭也不能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不然就是有辱家族门面的行为。
北原苍介没有吃两口就放下,他吃的这些根本不够一个孩子正常发育,甚至有没有填饱肚子都是个问题。
但他已经不想要再吃了,反正北原家是不会让他死掉的,那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他像是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对着“尊敬”的家主说出敬语,然后乖乖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地方。
在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的粗点心时,北原苍介也只是缓慢眨巴下眼睛,丝毫没有意外。
好想吐,他面无表情这样想着,翻开桌上那为数不多能允许自己看的书,上面写满了冠冕堂皇的荒谬之语。
这种仿佛时时刻刻都有人掐着自己的脖颈,偶尔收缩传来的窒息感让北原苍介无比真实的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活在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事实让他越发抑制不住想吐的欲望。
而这只不过是在北原家最普通的一天,是他自有意识来渡过的一模一样的日子。
北原苍介的任何行为都是要按照家主安排进行的,这么多年来北原苍介像是已经习惯了样没做出任何反抗。
按照时间入眠后,有人影偷偷摸摸走了进来,北原春兮看着闭着眼均匀呼吸着的北原苍介,脸上闪现复杂的情绪,甚至出现些许的红晕。
她如同故事中的慈母般轻抚着苍介的脸颊,用那充满着黏腻不明情绪的目光珍惜地看着苍介。
“苍介少爷,辛苦你了,在这里真的很痛苦是吧,没关系,会好的,都会好的,苍介,苍介……”
她在漆黑的房间里喃喃重复着,好像现在所看到的是什么珍宝一般。
春兮没注意到苍介蹙起的眉,只是一遍又一遍用自己的话安慰着劝说着肯定着这个在她眼中可怜又可爱的孩子。
直到该自己换班的时间,她才施施然起身,扯下自己的目光小心离开了房间。
在她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榻榻米上的男孩睁开眼睛,他抬起右手不停地擦着自己白皙的脸颊。
那是被春兮抚摸过的地方,他面无表情地用力擦着,直到脸颊都红了起来才放下手。
他睁着那栓眼睛盯着天花板,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在好一会后,房间响起一声平静至极的喃喃:
“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