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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避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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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渊自那天醒来后,熬过一个时辰便又睡了,之后几天一直这样,他每天断断续续的清醒一会,大部分时间都还是昏睡,直到半个月后才勉强能扶着东西下地走两步,每天一睁眼就是往肚子里灌药,整个人俨然已经成了个药罐子。

师父和师弟生怕一个不注意凌渊就咽了气,每天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两个人课也不上了经也不念了,无拘真人守在旁边熬药,观天就坐在床边瞪着大眼盯着凌渊,盯得凌渊如芒在背,硬是不敢再躺了,不过一个月,他竟然就远超掌门预期的提前康复了,已经可以不需要人扶,自己慢悠悠的在山里溜达几圈,和仙鹤耗子精斗嘴了。

除了依旧很虚弱,凌渊和原来几乎没什么差别,但观天天天跟着他,很快便觉出有哪里不对劲,师兄似乎变得怪怪的。

他那一直热爱发神经和摆谱的师兄自这场天雷以后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文静”了起来,凌渊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看到观天,就像被逼良为娼似的,整个人恨不得退到二里地以外,偏他又似乎很怕被观天感觉到自己的疏远,硬是逼自己对小师弟凹出了一个“慈祥和蔼”的造型,每天公事公办的和观天说几句话,内容无非是什么“我好多了”或者“没事我自己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你忙你的不用跟着我”之类的车轱辘话。

观天很快发现师兄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看天看地看花草虫鱼,就是不看自己,同时他的话也变得很少,一天下来可能和自己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还话里话外都是赶人的意思,观天一直以为师兄是还没康复,直到有一天让他看到凌渊和仙鹤中气十足的吵架,那昨天还走一步喘三下的人迅捷无比的捡了一把草叶,劈头盖脸的砸在了仙鹤的身上,恨不得跳起来找事,他才确认了师兄就是在躲着他。

观天在树荫下默默的盯着吵架的一人一鹤,凌渊无知无觉,专心致志的找仙鹤的茬,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视线。

他受伤之后元气大减,掉了几个小境界,几乎把他这几年攒的灵力全部败光了,金丹受损过半,筑基期的修为摇摇欲坠,照无拘真人的说法恢复的好的话一年半载就可以重新修炼,慢慢回到原来的水平,但以后怎么样谁也说不准,毕竟凌渊此举伤了根基,修炼其实和盖房子差不多,根基坏了以后的修炼自然寸步难行,更别提凌渊还割出了命魂,命魂离体,就相当于一座房子没有梁柱,外界稍有风浪他便容易垮塌下去,哪怕他熬过这一段时间,侥幸保住一条命,以后大概也永远都只是个低阶修士,再无问鼎大能的可能了。

但这是往好了想,往坏了想的话凌渊这辈子可能就是个半残,从此以后都与仙门无缘,沦为彻头彻尾的凡人,能活着都是万幸了。

师父说这话以后凌渊却只是心大的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师父说的是今天中午要吃铁锅炖大鹅,而不是他凌渊很可能要变成个废物点心。

凌渊的注意力都在师父端过来的药上,他以生无可恋的表情接过药碗,捏着鼻子逼自己灌了下去,咽下去的一瞬间心里涌起一阵凄凉,悲痛欲绝的想:这药我不会要喝一辈子吧。

无拘真人看着不在状态的大弟子,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大徒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掌门接过龇牙咧嘴的徒弟递过来的药碗,恨不得再给他一个爆炒栗子,但碍于凌渊还在休养,一天只能给一个,今天的那份已经给过了,于是只能怒火中烧的走了。

师父走后师弟便要来了,他们俩商量好了似的替换着看着凌渊,凌渊为了躲师弟,以散步为理由跑去找仙鹤的麻烦,给小师弟留了个纸条,上面写了一堆谁也看不懂的狗爬字,临走之前很欠的把观天的点心盒子抱走了,他这几天闲来无事,师父和师弟又不准他乱窜,凌渊只好自娱自乐,在屋里翻箱倒柜,逮着啥都研究半天,并且很有兴致的捞了一支探到窗内的小白花,撒了一把土把它种在了窗台上,没事浇点水啥的,过一过种地的瘾。

凌渊从角落里翻到了师弟的点心盒子,发现师弟根本就不吃他的点心,从观天上次给自己桂花糕开始,这盒子里的点心就没变过,再这样放下去说不定真要放坏了,他于是很有牺牲精神的把点心盒子偷走了,以献身的精神脚底抹油,赶在观天推门的前几秒,从窗户翻出去叼着点心跑了。

凌渊嘴里叼着桂花糕,他境界掉下来以后每日都要靠丹药和汤药续命,连日里嘴里只有苦味,一个月的药罐子生涯一度让他不想活了,此刻终于尝到点甜的,几乎要喜极而泣,屋外阳光明媚,竹林微晃,吊床轻摇,微风习习,没有苦的要命的药汤,也没有喋喋不休的师父,更没有盯着他的观天,凌渊一手朝仙鹤丢草叶,把那铁锅炖大鹅欺负的上蹿下跳,一手拿着点心往嘴里塞,感觉这几口是他这辈子吃的最好的一次,这世间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了。

所以修为尽毁又怎么样?元气大伤又怎么样?沦为凡人又怎么样?只有后悔才是这世间最苦的东西,他凌渊从布下阵法的那一刻就猜到了后果,也做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而就结果来看,他救下了小师弟,阻止了师父的自残,还成功活了下来,现在甚至可以下床走走,和仙鹤吵架,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没有什么不满的,也没有什么伤心的。

凌渊沐浴着阳光,在吊床上晃悠,撕了一点点糕点屑给闻声过来的耗子精,慷慨的分享小师弟的点心。

人果然只有九死一生后才能知晓生命的可贵,他之前活蹦乱跳的时候只觉得太阳太大了晒的不舒服很烦,觉得竹林太密了容易迷路很烦,觉得耗子精吱哇乱叫声音刺耳很烦,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很烦,他这几年只顾着修炼,一刻也不敢停的往前狂奔,师弟和师父像两根无形的鞭子,催着他撵着他一刻也不敢停,一点也不敢想,现在终于尘埃落地,一切的付出都有了回报,一切的噩梦都离他远去,他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做回那个每天只知道满山乱窜,招猫逗狗,撒泼打滚的凌渊,而不是时刻准备献祭的师兄和徒弟。

没心没肺才是人的快乐源泉嘛!

没心没肺的凌渊快乐的晒着太阳,感觉一个姿势坐久了有点难受,于是单方面和仙鹤宣布停战,艰难的挪动身子换了个方向接着坐,然后他就叼着师弟的点心,和不远处站在树荫下的师弟来了个眼对眼。

凌渊:“……”

哦,差点忘了,噩梦还没有远去。

凌渊顿时静止在了原地,太阳也不明媚了,风也不清凉了,耗子精也不可爱了,他嘴里还含着一口点心,看见师弟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在吊床上僵成了个不快乐的雕像。

观天就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悠闲惬意的师兄一看到他,周身的闲适忽悠一下就散了,随即他像是被吓到似的,浑身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但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了,不尴不尬的对自己笑了笑,冲自己招了招手。

观天面无表情的想:他不想看见我。

然后他这么想着,一步一步朝凌渊走了过去,在凌渊面前站定道:“小渊,你刚恢复一点,还不可以在风里坐太久,再说这吊床有点松了,仔细别摔着你,我们回去吧。”

凌渊眼神飘忽,以前都是凌渊对观天管天管地,天天在小师弟面前上蹿下跳,现在却反过来了,轮到观天对他管天管地,凌渊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闻言声气微弱的嗯了一声,道:“也行,坐久了是有点冷。”

现在正值九月份,正午的太阳虽然微暖,但吊床没有遮掩,竹林里吹来幽微清凉的风,一丝不差的全扑到了凌渊的身上,把他原本就苍白的脸吹的更没什么血色,观天就看见师兄若无其事的把点心盒子收拾好盖上,沉默的从吊床上爬下来,他以前也在吊床上小憩过,那时候他醒过来都是直接蹦下来的,动作潇洒伶俐,像一片轻盈的羽毛。

但师兄现在要一只手扶着吊床绳索,低着头注意脚下,小心自己别被绊到,笨拙的有些生疏。

而他自己只有吊床那么高,连帮师兄扶一下都做不到。

观天的心突然就疼的厉害,疼的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和骨头都在发抖,他的魂魄在哀嚎,在心里叫嚣,他为什么,凌渊为什么,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观天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凌渊,他心里疼,脸上却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下一秒,一双熟悉的手伸了过来,动作自然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凌渊的声音传来,带着点别扭的温柔,“小天,对不起啊,师兄不该不经过你的允许就拿你的点心,那啥,等我好了我再给你做一样的,你别额……伤心。”

观天垂着脑袋,任凭那双手把自己的脑袋揉成个鸡窝,凌渊的命魂还在师弟体内,观天不靠近他还好,一靠近他凌渊便能通过命魂感受到师弟的情绪,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师弟的神魂很明显的悲伤起来,凌渊虽然有点躲着观天,但他心里仍旧是疼这个宝贝师弟的,看不得小师弟不高兴,但他也不确定观天不高兴的原因,只好归咎于是点心的事,棒槌一样会错了意。

棒槌师兄不知道师弟在想什么,观天也不打算说出来给凌渊添堵,他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没提点心的事,只是接过点心盒子不让师兄拿这么重的东西,然后打发了被凌渊气得要死的仙鹤,领着他溜达出去瞎逛的师兄回了小院,等看着凌渊上床休息了,观天才坐在一旁开始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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