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没什么表情地垂着眼睛看了眼消息。
在那天过后,和温斯年的对话框没有再出现新消息。
谁都没有再发。
某种意义上也算默契。
她靠在书房椅子里,将那个对话框看了许久,反手将手机反扣在了桌面上。
温斯年的话犹响在耳边。
“我最近很忙,可能没什么时间和你联系。”
成年人的世界里,这是一句很明显的暗示。
到此为止。
钟毓不是体会不到别人冷淡的性格,事实正好相反,她对外界的态度格外敏感,好比小时候,同样是住在奶奶家,在字都认不太多的年纪,她就能靠大人们的表情和言语,判断出表哥比她更受欢迎。
怎么会不在意呢,可是本来就得到的爱不够多,再为此去撒泼打滚索取多一些爱,不是更可悲吗?
因为即使放下自尊,也索取不来。
她想起自己曾经的心理医生说过,爱本来就会无意识地流向拥有更多爱的地方。
钟毓决定放弃了。
其实故事到这里已经足够美好,她重逢了年少的初恋,对方没有发福,没有秃顶,没有变成人渣,甚至在岁月洗礼后更加成熟有魅力,她和对方以这种恰好可进可退的距离度过了一段时间,成年男女该知道,冷淡就是无声的婉拒而已。
也是,人怎么会那么幸运,重逢初恋,又能获得幸福。
她的性格,本来也不讨人喜欢而已。
“这还不是人渣?”周厉得知之后骂骂咧咧,“什么毛病啊,来招惹你又拍屁股走人?”
“算了,非要追究的话,我和他各打五十大板吧,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到此为止,我不会再想他了。”钟毓笑笑,很轻描淡写地说。
周厉叹了口气:“要不我去陪你两天吧,我跟的这个剧组快杀青了,基本没什么用到我的地方,不用天天跟组,我去陪你聊聊天散散心吧。”
钟毓失笑:“好啦,干嘛搞得好像我失恋了一样,你的假期那么少,趁有时间还不回去陪陪顾咕咕?”
周厉的语气明显犹豫了一瞬:“最近我爸在带他,他们爷孙两个确实不太处得来,不过也不急着这一两天……”
“快回去吧,”钟毓哭笑不得,“我哪有那么脆弱,我们俩打电话也是一样的。”
决定放下的钟毓当天中午就梦到了高中时期。
真奇怪,明明在过去十年里,她也没怎么梦到过对方。
那是刚上高一不久时,市里几座高校共同组织高中年级数学竞赛练习赛,一中是考点之一。
竞赛报名只为高二高三开放,但钟毓对这个比赛很感兴趣,于是报名了练习赛的志愿者。
一个考场分配两个监考老师和一个学生志愿者,钟毓负责与主监考老师共同证明试卷封装袋无损坏痕迹,无拆封痕迹,然后拿着考生信息单核对是否是考生本人参考。
核对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她一愣。
她抬头看过去,温斯年正无聊地撑着脑袋看她检查,眼神放空,眼神对上后很快回神,微笑了一下。
钟毓面无表情移开了目光。
他生得确实好看,乌发浓眉,生了一双凤眼,眼睛很亮,睫毛浓密,又很长,钟毓分神去想,他这样的人确实不适合戴眼镜,否则每次眨眼,睫毛都会刮到镜片吧?
数学竞赛一向以其可以降分录取的含金量和难到题目都读不懂的两大特点出名,而练习赛大约是为了刺激考生,难度比正式竞赛还要难上几分。
于是许多信心满满的考生拿到拿到试卷后发现,第一道题就不会做。
没关系,放轻松,跳过就好。
然后发现第二题也不会,第三题也不会,一路往下看,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有思路的,题目问甲公司承包工程需要几名高级职工,兴冲冲地一顿求解,解出来的结果是负的三分之根号二。
得,合着还要让工程方反过来倒贴半个人。
考场现场肉眼可见地笼罩在一片焦虑与低迷之中。
在这样的气氛下,想不注意到温斯年是不可能的。
他眉目舒展,表情自然,不疾不徐,好像已有成竹在胸,偶尔笔尖微顿,但很快就继续写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