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斯年自找加班,多批了四十多份卷子才离开,脸上还带着不自知的微笑。
说句实话,在最初,他只是带着好奇和对这位用文章带给他许多惊艳和帮助的小钟老师的敬佩,忍不住多去了数竞队几次,每次去就忍不住帮人讲题批卷子,连着去了两个周之后,数竞队老师都忍不住打趣:“你是看上我这个岗位了?你一来我轻松不少,感觉不给你申请个勤工俭学的补助都说不过去了。”
温斯年尴尬,赶紧拒绝:“只是感觉数竞队氛围比较好,在这里学习比在家里更好。”
他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是在那个期末的最后一次大考放榜时,他的名次是多少毫无疑问,平时都懒得专门去看,那次却兴冲冲地跟着人潮挤进了高中年级的红榜前看。
连许言科都诧异:“你这么着急去看榜干啥?这次没考好终于要把年级第一让出来了?”
宣传栏上三张红榜并列贴着,鲜艳得像一团火,黑色的字是用毛笔写就的,墨汁浓黑,写了三个年级前五十名的学生大名,高二高三分科后是文理的前二十五名。
红纸的边角贴得并不严实,翘起来在风中簌簌响动。
那里围了很多人,几乎称得上水泄不通,温斯年感谢老天给自己的身高,还未走近就看见左边那张榜的榜首。
钟毓。
他奇妙地有种自豪又觉得理所当然的心情。
“温哥!恭喜呀!又是理年级第一!”有人在跟他说话。
温斯年这才把目光移到最右边,顶端是他自己的名字,远远与钟毓的姓名隔海相望。
他眉毛微微一挑:“谢了。”
回去路过钟毓的班级,他装作不经意地一抬眼,恰好看见窗户正中间侧身站着的钟毓。
有一个女生从背后靠近,拿着冰可乐冰了一下她的脸颊,钟毓被吓了一跳,懵懵睁大了眼睛,然后女生说了什么,钟毓脸上也慢慢扬起笑来,灿烂又明媚。
像那天的太阳,很耀眼。
温斯年回班级的路上,也买了一罐可乐。
等到温斯年大二的六月份,临近钟毓高考的时间,他知道钟毓的成绩很好,却也拿不准她会不会选择A大,他在课上走了神,脑袋里乱糟糟的。
杂乱无章的思绪最后汇成一个念头,他要在9号回育才高中参加毕业典礼。
他心里没多少信心钟毓还能记得他,但哪怕借一个“老学长”的名头,能和钟毓有个联系方式也是好的。
毕竟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错过了毕业典礼,他们大约真的很难再重逢了。
温斯年回了A市一中,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与他记忆里相似,却又不同,学校里的学生已经换成了陌生的面孔。
路过数竞队的教室,还没到训练的时间点,只有几个同学在自习,他本来没想进去,结果遇到了数竞队主管训练的老陈。
陈老师很惊讶:“温斯年?你怎么回来了?”
温斯年笑了笑:“刚好周假回来,顺便逛一逛母校。”
老陈很高兴地邀请他进了办公室,从抽屉里给他找茶叶倒水,翻得丁零当啷。
温斯年看着办公室的陈列一如既往,只是奖杯展览柜上比当年又新添几座。
数学竞赛团体奖杯上只有学校名字,但旁边张贴的合影照片里有团队成员,温斯年一眼就看见人群中心的钟毓,她蹲在前排,比了个剪刀手,笑得很开心。
“有认识的吗?”陈老师凑过来跟着看了一眼,“哦,这刚好是今年毕业的这一届,比你小——”
他皱着眉还在思考,温斯年已经接上:“小两届。”
“对对,是小两届,你应该也不太熟吧?”陈老师自顾自道,随意指了一下中间的女孩,“这个叫钟毓,听说很有希望是今年的理科状元,这小姑娘长得文文气气的,我还以为会去读文科呢。”
温斯年点点头,言语之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自豪:“她很聪明,也很优秀。”
“她竞赛拿了国二,也能申请降分录取去A大数学系,但是偏偏放弃了,选择参加高考,可能是想换专业,”老陈瞥他一眼,指指点点,“我看都是被你给带坏的,保送还放弃,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幸好高考没发挥失常,不然有的你后悔。”
温斯年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老陈无聊得很,见到温斯年拉着他很是大聊了一会儿,从数竞队聊到A大的生活,聊到温斯年屁股都坐不住了,担心毕业典礼要结束了错过见钟毓,心不在焉坐在凳子上,两条长腿一会儿支起,一会儿又摊开。
陈老师看了他一会儿,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憋不住了?”
温斯年:“啊?”
他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后,立刻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是的老师,我想去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