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回过神,没想到顾雪黛如此沉得住气,微微变了脸色,片刻后,和善无比。
她与顾雪黛寒暄一阵。
这期间,顾雪黛始终表现规矩守礼,只字未提什么要求。
“伯母,天色不早了,雪黛就不叨扰伯母了。”顾雪黛恰到好处地告退。
丫鬟送顾雪黛离开后,王氏的脸立刻垮下来。
赵嬷嬷察言观色,赶忙道:“夫人可是有什么担忧的?”
“婚嫁之事,关乎女儿家的一生,我也是理解她的焦急。”
“只是,好端端地一个姑娘家,何必这么不清不白地投奔。”
想到之后这顾雪黛有可能会嫁给她的儿子。
王氏表情有些不舒畅。
“夫人,老奴倒觉得表小姐行为端庄,堪称大家典范。”赵嬷嬷恭敬道。
王氏冷哼了声。
她的儿子好不容易成为了国公府世子,未来的妻子本应是公主,怎么能是顾雪黛这种家世落魄的?
赵嬷嬷见王氏神色越来越沉,识趣地不再出声。
夜色更沉,披星戴月,顾雪黛回了姜府为她与妹妹安排的别院。
别院偏僻破旧,顾雪黛的侍女乘月着急走出,心疼地为顾雪黛披上氅衣。
“小姐,可有医者过来?”
顾雪黛沉默着,摇摇头。
轮椅滑过地面的声音响起,细白的小手搭在轮椅上,女孩清甜的声音极小,细若蚊呐,“姐姐。”
“我没事了,你不要担心我。”
女孩七八岁的年纪,坐在轮椅上,双足无力,眼罩白纱,脸蛋病弱消瘦。
顾雪黛接过轮椅,将顾听眠的轮椅推至屋内,温柔说:“小眠,外面风大,莫要受凉。”
屋舍中,炉盆内炭火燃烧,是最简陋的木炭,松散的炭块中散发出浓黑的烟。
与王氏房舍的奢侈相比,这里简直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小眠,对不起,姐姐今天没有为你请来国公府的医者。”顾雪黛拿起梳子,为顾听眠梳发,洗漱。
顾听眠乖巧地仰脸,任由顾雪黛用巾帕擦拭她的面庞,懂事说:“姐姐不用跟我道歉,他们不来我也好好的。”
顾雪黛因为妹妹的乖巧心中柔软,不禁露出笑容,然而,很快,顾雪黛的表情凝固,嘴唇颤了颤。
顾雪黛在为妹妹换衣的时候,看到妹妹胳膊上的掐痕,透出痛苦。
妹妹发病被痛苦折磨时,便会用力掐自己。
“那姐姐下次多为你找一些府外的医者,可以吗?”顾雪黛的声音努力平稳,不让顾听眠察觉到异样。
顾听眠垂首,踯躅地用手指勾了勾裙间玉佩。
“不好吗?”顾雪黛耐心温柔。
“姐姐......”顾听眠微弱的声音努力抬高,“我不想让你为我使用那么多银两了!”
府外的医者自是那些市坊间的医者。
其实,在到达姜府前,顾雪黛已经请了许多医者为顾听眠看病,并无用处。
“也许宫里的御医会知道。”
那些医者们摇摇头。
“只是我们这种普通的身份怎么能为小姐您打听来御医的消息呢?”
到了国公府后。
顾雪黛想到姜府内的医者们大多出身于宫廷,便点燃了希望。
“不管是什么医者,都一样的,他们不能看好我的病。”顾听眠躺在了床上,眼睛上的纱布被顾雪黛摘下,她的眼睛空洞,轻声细语。
顾雪黛用手指捏了捏顾听眠的鼻尖,“可是,小眠,我们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
顾听眠的鼻尖痒痒的,不由得笑了起来。
顾雪黛继续挠顾听眠的胳膊,腰窝。
“好、好,姐姐,我答应你。”顾听眠在笑声中说。
紧接着,顾听眠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顾雪黛拿起帕子,擦了擦顾听眠嘴角的血渍,眼底心疼。
顾听眠已经有些疲惫,乘月送来煎好的汤药,顾雪黛让顾听眠喝下,接着,顾听眠闭上双眸。
顾雪黛看了一会儿顾听眠,她站起身要离开时,顾听眠细白的小手突然拽住顾雪黛的衣角。
“小眠,怎么了?”顾雪黛嗓音柔似春水。
顾听眠在困倦中努力睁开眼睛,“姐姐,我忘记问你了,婚约顺利吗?”
顾雪黛睫羽微颤,美丽的唇瓣轻扬,“很顺利。”
“太好了。”
“姐姐,等你成亲后,就可以不用这么孤单了。”
顾雪黛说:“我有你在呀,怎么会孤单?”
顾听眠乖巧地露出一个笑容,然后闭上眼睛入睡。
她知道,她的身体不会撑很久。
顾雪黛为顾听眠掖了掖被角,接着,坐在窗边,遥望远处灯火。
过了一段时间,乘月看向窗畔的绝色女郎,不确定问,“小姐,要睡了吗?”
“嗯。”
“熄灯吧。”
这一晚,顾雪黛做了个梦。
在梦中,她睁开眼。
梵音袅袅。
香客们摩肩擦踵从她身边走过。
顾雪黛疑惑抬头,视线掠过亭上的藻井。
宇内菩萨低眉,神佛慈悲。
她在一个寺庙中。
顾雪黛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虽然是虚假的,顾雪黛也怀着虔诚的心思提裙迈上台阶,走入庙内,打算为妹妹、为祖母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