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顾雪黛内心轻轻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麻烦他。
为了婚约的顺利,有些事情她可以接近姜明,有些事情不能。
未来国公府世子的夫人,总不能在品香宴上制香都无法独自解决。
“姐姐?”顾听眠小心翼翼的声音牵回顾雪黛的思绪。
顾雪黛看过去。
女孩病弱的脸庞上,神情苍白,语声小心,“姐姐,我是不是不应该占用你的空闲。”
“当然不是。”顾雪黛温柔说。
“小眠在我面前弹琴,我很开心。”
看着妹妹弹琴,顾雪黛恍惚回到了妹妹身体无恙的时候。
她的双亲在那时尚在,只是母亲身体不好,时常躺在病榻上,隔着窗户看她与妹妹。
与国公府的婚约顺利定下,以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成为世子夫人后,她应该就能有办法找到更好的医者为小眠治病了。
顾听眠身体病弱,弹了半支曲子后就咳嗽起来,顾雪黛安抚地摸了摸顾听眠的脑袋,她接住古琴,指尖拨动琴弦,将剩下的曲子弹奏完毕。
曲声悦耳,干净如林中溪水涌动。
“姐姐好棒!”顾听眠听得如痴如醉。
晚上,乘月与顾雪黛在小厨房做了膳食。
“姐姐,你吃!”
一块散发着甜味的糕点被顾听眠抬起。
顾雪黛的指尖撩起发丝,垂首咬住糕点。
酥软甜腻的糕点填满她的唇瓣,糕点的边缘摩挲着顾雪黛的唇瓣,顾雪黛僵硬瞬间,不合时宜地想起梦中的摩挲,她含混吞下糕点。
夜色中,时间流淌。
顾雪黛掌了灯,坐在书案前。
她手中执着墨笔,正在雪白的纸张上勾勒图画。
为了能有更多的银两,顾雪黛在绘画。
她的笔触精湛,画作内容惟妙惟肖,之后,她会用化名将这些画卖出。
虽然不是什么大家名作,但是至少能当做谋生的手段,顾雪黛以此填补银两的窟窿。
接下来几日,顾雪黛白日拜见老夫人、王氏,参加国公府内的席会,常常走动,得了空闲便在院中绘制书画,悄悄让乘月带到坊市上卖出去。
许是心境平静,那糜乱的梦也不再出现了。
又是深夜。
顾雪黛正在绘制新的书画,收拾衣裙的乘月疑惑地问:“小姐,您将玉佩收起来了么?”
顾雪黛手中画笔抖了下,墨渍歪斜氤而氤氲。
她心脏骤然突突跳动,走到乘月身边,翻找衣裙系带。
一条断裂的穗子映入顾雪黛的眼帘。
那是老夫人送她的玉佩。
虽然老夫人没有明说,但顾雪黛知道,那玉佩将是她与姜明的婚约信物。
玉佩的年岁久远,且分为两个,顾雪黛很难找到适合的穗子。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适合的穗子,却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断开了。
顾雪黛在衣裙中翻找,没找到玉佩。
看到顾雪黛变得苍白的面容,乘月的脸跟着白了,抖着手说:“小姐,怎么办?要不要喊更多的人来寻找?”
“不行。”顾雪黛在慌乱中冷静了下,“暂时不行。”
老夫人看重缘分。
如果让老夫人知道了,那她的婚约......
“我先找找,如果我能在今晚找到,那就无碍。”顾雪黛匆忙说着,披了衣,拿起一盏灯笼径直离开庭院。
这几日她对国公府已经熟悉了不少。
今日她去的地方不多。
昨日玉佩还在,所以玉佩一定是在今日掉的。
如果国公府内有人捡到了那玉佩,那应当会有音讯,但她没有知晓,所以玉佩是还没有被旁人找到。
她要先一步找回玉佩。
顺着原路返回,耐心一点,总能找到。
就算整夜都在外面,她也要找到。
顾雪黛的心在慌乱中渐渐变得冷静。
她提着灯笼,裙裳衣摆在夜色中晃动。
顾雪黛手中灯笼的光辉照亮了一处又一处黑暗的青砖石、草木。
深夜凄冷,风吹拂而过,林木婆娑。
她找不到。
顾雪黛的脸庞苍白到极点,心底泛滥绝望的情绪。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弄丢。
怪她太不小心。
顾雪黛没有放弃寻找,她一边找,一边做好最坏的打算。
等明日,老夫人知道了,她会请罪。
之后,如果婚约不在,她会做好离开国公府的准备。
但是,她希望能求求老夫人,让小眠留下。
小眠不能跟着她奔波。
顾雪黛在夜色中走了许久,双足疼痛,她的身体疲惫不堪。
手中灯笼的光辉在风中闪动,下一瞬熄灭。
顾雪黛沉默地提着灯笼,周身陷入晦暗。
就在她要转身的时候,余光忽然瞥到一处反光。
月色落在玉佩上,散发出柔润的光泽。
顾雪黛赶忙去捡玉佩,玉佩落在了花丛角落,她捡起时,掌心蹭上灰尘泥土。
顾雪黛将玉佩按在衣襟前,发出劫后余生的笑音,她的眼眸弯起弧度,鸦黑睫羽沾染着水光,鬓发斜乱,云鬓微湿,锁骨随着剧烈跳动的心脏起伏。
“还好......还好......”顾雪黛轻轻喘息着说,欣喜不已。
她握紧玉佩,正要提着熄灭的灯笼回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照理说顾雪黛是不能注意到的,但是随着脚步声,还有一种沉闷的声音,像是什么重物被拖着走。
顾雪黛的脊背泛起寒意,她本能地止住声音,悄悄地藏在花丛后,不敢轻举妄动。
是国公府的下人在做什么活计吗?
但是这么晚了,应当早就歇息了。
顾雪黛身体紧绷,心中翻涌害怕。
那拖拽重物的声音诡异,不像正常的事情。
难道......是什么歹人?
“公子,人带到了。”一道声音响起,打破了顾雪黛的猜测。
她的唇紧紧咬住,皱起眉头。
公子?
那就是国公府内的贵人了。
这么晚,到底在做什么?
那公子是谁?
姜明吗?
不对。
顾雪黛很快觉得不是姜明。
国公府内能被称为公子的人有很多,她猜不出到底是谁。
不过,顾雪黛知道,这种时候,她最好不要被发现。
她悄悄蹲下,藏在角落。
“哼,我才不会答应!”
顾雪黛听到陌生的声音,义愤填膺。
被拖拽过来的人似乎与那公子的谈判失败了。
“公子没那么多耐心,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呸!”
随之响起的,是剑刃出鞘的声音,在夜色中透出寒凉。
“你不得好死!”男人充满恶毒的诅咒着。
“我咒你!永生永世陷入阿鼻地狱!”
霎时间,仿佛诅咒生效,剧烈的狂风舞动。
顾雪黛面前的花丛摇曳,她紧张、害怕,脸色苍白,遮盖她身形的艳丽的花朵中,枝叶在风中错乱摇摆,露出缝隙。
月光下,被称为公子的青年出现在顾雪黛窥探的视线中。
他容色出尘。
被狠辣杀死的人死去,过于惨烈,于是,死人的血水洒在他身上,染红他无暇衣衫。
他冷白的指尖还滴着血,似有所感,偏过头。
顾雪黛看到他眼尾溅上的血艳得惊人,她心跳如擂鼓,头皮发麻。
是姜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