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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至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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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耳侧开始沁出一个个圆滚滚的红色‘珍珠’,血一滴一滴的砸落到了扫帚上。

“嘶,肯定很疼。你看看,这血流得,啧啧。”

林尧手指轻捻,将那染血的发簪取回绕于指尖,而后缓缓抚过少年的耳尖,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笑意,轻声呢喃道:“小阿嗔,阿姐可最疼你了,你瞧,都没怎么敢使力呢。”

话落,她的手在少年耳畔快速翻飞,眨眼间便掏出一碎布,缠啊绕啊的,足裹得少年耳间似一层茧。

那碎布每缠一圈,都扯动着伤口,疼得少年牙关紧咬,眼底泛起一层薄怒的胭脂色。

“我便算你今日这遭是认姐礼了,倒是别出心裁,甚合我意。只不过,再有下次,那就……”林尧未说完,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佯装关切地抬手,轻轻摸了摸林嗔的脑袋,那动作看似亲昵,却隐隐透着几分调侃与威胁。

她袅袅婷婷地绕过少年,停在那只积满灰尘的竹筒前。

她微微俯身,玉手轻抬,只是轻轻一拽,便将那沾染着斑斑血迹与细碎灰尘的木簪取在了手中。

林尧将木簪置于眼前,细细端详了片刻,旋即嫌恶地“啧”了一声,随手扯过少年的衣袖,旁若无人地仔细擦拭起来,直擦得簪子纤尘不染,才心满意足地重新将其插回另一侧的发髻之中,动作优雅而娴熟。

诸事完毕,林尧身姿挺拔,径直朝着不远处一条尚算洁净的板凳走去。

途经那侧翻在地、清水正汩汩流出的木盆时,她嘴角蓦地勾起一抹狡黠轻笑。

只见她脚尖轻轻一抬,那木盆便像是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稳稳归正,滴水未再溢出,动作一气呵成,尽显利落。

“去,再打盆水来。阿姐累了,得歇上一歇。”

林尧扫视了整个茶楼一圈,而后伸出手指在空中缓缓划了个范围,轻轻地点了点,语气不容置疑。

“此处便归你收拾了,何时收拾妥当,何时方能用晚饭。莫要偷懒,记住了?”

言罢,林尧不再理会这个半路结缘的便宜弟弟,自顾自地躺倒在板凳之上,双眼轻阖,悠悠然闭目养神起来,似是将周遭之事皆抛诸脑后 。

暮霭沉沉,夜色如墨般晕染开来,暮色仿若轻纱,悠悠然漫过那古老巍峨的土城楼。

此时,黄关镇外那片素来静谧的小山坡上,隐隐约约传来些许细微动静。

“小崽子,跪下,磕三个响头。”林尧的声音在暮色中悠悠响起,仿若从远方飘来,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嗔听闻,眉头瞬间紧蹙,满心皆是疑惑。

他实在难以捉摸,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姐姐究竟在谋划什么。眼看到了用膳时辰,非但无饭可食,自己在茶楼收拾到一半,还被她强行拉至这漆黑一片的地方。

来到此处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洒下一堆香灰,随后又将那装灰的陶罐深深埋入土中。

林嗔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强烈抵触,他此生都不愿再向任何人屈膝下跪,这是他心底坚守的倔强。

林尧立在离黄关镇二里地外的山坡之上,望着笔直挺立、纹丝不动的林嗔,越瞧越觉不顺眼。

她未作丝毫迟疑,猛地一脚踢去,林嗔的膝盖猝不及防,应声弯曲,重重地跪了下来。

紧接着,林尧迅速按住试图起身的林嗔,将他的头上行扭过,目光直直地盯着他那双充满不服气的眸子,少有的伤感涌上心头,她俯下身,在他的耳畔轻声呢喃:“磕个头吧,权当是给我爹娘的一份正经的见面礼。”

话落,林尧未等林嗔有所反应,便松开了按住他的手,自顾自地仰起头,悠然地欣赏起天边的月亮。

银白的月光倾洒在黄关镇外围的黄泥城墙上,竟奇妙地好似给城墙披上了一层轻柔的薄被。

林尧缓缓阖目,深深地吸了口气,那气息仿若能穿越往昔,让那裹挟着腐朽气息、随风飘散的尘土味,再度萦绕于鼻尖,往昔回忆如潮水般翻涌。

她缓缓睁眼,眼眸中少见地透着庄重与认真,徐徐转头看向少年,声线略带沙哑,悠悠说道:“我爹,战死于此地。我娘,方才也算是魂归此处了。你既入我家,做了我的弟弟,便老老实实地磕个头吧。”

林嗔闻言,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心中暗自腹诽:若没记错,你刚将你娘的骨灰洒向风中了。如今埋在此处的不过是个陶罐罢了,竟要我向一个陶罐磕头?

他眉头紧蹙,满脸皆是不可置信,双眼紧紧盯着林尧,那眼神中隐隐带着一丝期待,盼着她能回心转意。

林尧见状,回以浅浅一笑,看似漫不经心地抬手拨弄了一下头顶那支精巧的弓箭样式木发簪,可那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凛冽的威胁之意,仿若在告诫林嗔莫要忤逆。

二人就这般静静地对视着,四周静谧无声,谁都未曾开口,时间仿若在这一刻凝固。

良久后,林嗔终究是拗不过,暗自思忖一番,轻轻撇了撇嘴,心中满是无奈。

他不情不愿的,极快速的跪下磕了六个响头,心中暗自念道:便宜娘三个,便宜爹三个,好了!

磕完之后,他迅速起身,正打算往山坡下走去。

谁料,膝盖陡然一软,那种熟悉的被踹倒的感觉再度袭来。

林嗔愤怒不已,狠狠地趴伏在地上,猛地抬起头,双眼圆睁,咬牙切齿地瞪向那个一脚把自己踹倒、此刻像个做错事般缩着脑袋,脸上却毫无悔意的便宜姐姐林尧。

他心中恨意翻涌,暗自忖道:看来此前那盆水里加的料实是不够,可她究竟是如何识破的呢?

林尧却丝毫不在意少年那看似凶狠实则不痛不痒的怒目而视,只是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她的目光直直地望向远方,微微抬起下巴,示意林嗔看向黄关镇对面那片曾经被戎狄侵占过的失地。

林嗔依言看过去。

这时,一个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实是对不住,刚忘了讲,咱爹并非亡于这个方向,而是那边,所以还得朝着那边磕个头呢。人呐,最怕的便是迷失方向,所以这磕头的方向可千万不能错,你说是也不是?”

看着这便宜阿姐的脸上虽挂着笑容,林嗔却罕见地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深入骨髓的悲怆与感伤。

念及这便宜阿姐一路对自己的照料,且日后或许当真还需仰仗于她,罢了,磕就磕吧!

沉潜刚克,乖巧听话。

虽然林嗔心底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他从这便宜阿姐身上实打实学到的第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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