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您可真是我的亲娘!这玩笑开得也太要命了,莫不是盼着我们早早去了?大伙快跑啊!”林尧一边高声呼喊,一边拉起身旁两人,向着后方奔逃。
紧接着,又是一声“啪嗒”,声音从后方远处传来。
众人虽未亲眼所见,却也能猜到,应是另一块巨石滚落。
此刻,众人仿若陷入绝境,前后两块巨石,如两道催命符,正飞速逼近。
众人脚步猛地顿住,望着前方的巨石,听着后方的滚动声,恐惧与绝望在心底蔓延。
终于,有人忍不住怒吼:“林掌柜,你到底靠不靠谱?你娘莫不是个疯子?如今该如何是好?”
“我也想知道!娘,您可千万别是在捉弄我们。还好当初是将您骨灰扬了,而非入土为安,不然,恐怕日后还得被人挖出来再扬一遍。”林尧又气又急,高声回应道。
林嗔听闻,忍不住斜眼瞟了瞟林尧,嘴角抽搐,心中暗自思忖:这扬了自己亲娘的骨灰,也能算作庆幸之事?
林尧察觉到林嗔的目光,回瞪过去,心中暗自腹诽:这小子,眼神里指不定在琢磨什么坏心思。
但此刻情况危急,她无暇顾及,迅速环顾四周,咬咬牙,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挥拳向着前方逼近的巨石冲去。
就在拳头即将触碰到巨石的瞬间,“轰”的一声巨响,巨石竟骤然停住。
众人惊愕地望向林尧,林尧也一脸诧异,看着自己的拳头,心中满是疑惑:我何时变得如此厉害,竟能隔空发力?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这时,后方又传来一声“轰”,另一块巨石似乎也停了下来。
紧接着,众人身旁一侧的石壁缓缓打开。
“林掌柜,是在下错怪了。你娘是大好人,望她在地底不要怪罪。”先前怒吼之人,望着打开的石壁,满脸羞愧,朝着林尧缓缓鞠躬致歉。
林尧仍处在怔愣之中,眼睛不停地眨巴着。
林嗔见状,无奈地轻笑一声,率先做了个“请”的手势,招呼众人进入石壁后的通道。
林尧抬眼打量,心中暗忖,若真有图纸在手,此刻看来,这暗道竟活脱脱像一张被勾住弦、拉满了的弓。
那打开的石壁口,恰似上弦待发的利箭,而这两块巨石,可不就代表着勾弦的食指与中指。
“啧,我娘当真是奇人!为了与爹爹私会,竟想出这般精妙绝伦的法子,煞费苦心。爹爹居然也能配合她修筑这条暗道,同样是一等一的奇人呐。”林尧忍不住出声感慨,言语间满是惊叹。
众人鱼贯进入石壁内侧,只见上方有一小口,金色的阳光如丝线般倾洒而下,显然,此处便是通往外界的出口。
然而,众人却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个个神色凝重,满心皆是愧疚。
皆因,石壁内侧的正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废弃沙盘。
那沙盘上呈现的地形地貌,实在是太过眼熟!
对于世代居住在黄关镇的百姓而言,怕是无人不识得这熟悉的山川脉络、城镇布局。
那沙盘之上,所呈现的乃是二十年前的黄关镇。
大至纵横交错的街道、巍峨耸立的楼宇,小至街边的一草一木、隐匿于巷中的水井,皆栩栩如生地林立其上,活脱脱就是一座缩小版的黄关镇。
忽有一人,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地,手指颤抖着指向沙盘的一处,泣不成声:“这,这是我家的铺子啊!我真是不孝子孙!祖宗传承多年的家业,到了我这一代,铺子没了,爹也惨死在那里。”悲恸的哭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荡,揪扯着众人的心。
守备军中,有一人捂着受伤的胳膊,热泪盈眶地凝视着沙盘,声音哽咽:“这条街,我儿时走过无数次。那时,每次下学堂,最爱走的就是这条街。因为满巷都是胡酥饼的香气,闻着就让人馋得不行。可如今,物是人非,只剩冲天的腥臭。是我无能,是我没能守护好这座城。”
“黄关,黄关,黄沙成海,关隘成山。自古以来,黄关镇便是兵家必争、誓死守卫之地。二十年前尚有将士浴血坚守,可如今,为何竟无人守护了呢?”小意望着沙盘上那插满大景军旗的地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瘫坐在地,泪水肆意流淌。
陈述趴在阿七的背上,轻轻抚摸着那缩小版的黄沙城墙,久久沉默不语,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此前,众人在虎口逃生的紧张与急于奔逃的慌乱中,强行压抑下的感伤,此刻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尽管众人都不愿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但到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黄关镇,已然沦陷。因……它被无情地舍弃了。
城墙上飘扬的,不再是大景的旗帜,而是敌军的幡影。
他们终于可以出去了,终于能离开这暗无天日、令人绝望的暗道。
然而,从此以后,他们却成了无根的浮萍,成了不知该去往何方、没有户籍、没有路引的孤魂野鬼,在这乱世之中,漂泊无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