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发间有一物轻轻插入,动作轻柔却似带着千钧之力。
林尧只觉鼻尖一酸,眼角瞬间泛起晶莹,她紧咬下唇,身体微微颤抖,却强忍着未作任何声响。
直到耳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洞口的光线愈发敞亮,整个暗道仿佛被抽去了几分生气。
林尧知晓,此间已少了两人。
林尧爬起身,取下发间盘插之物,手紧捏,无声沉寂。
有一人紧抱住她,轻问了一句:“为何呢?我看得出来,你并非不心仪他。”
原是流徵,并未熟睡,将这一切都尽收了眼底。
林尧摇头呼气,反拥回流徵道:“是的,我承认,我心仪他。”
流徵继续诧异其坦然,遂喃喃道:“那为何?”
林尧自顾自言,“他的那些举动,他的那些话语,怎能让人不动容?人是害怕孤独的。所以啊,当有一个只要你回头他就站在你身后的人,怎么会不动心呢?一个不论何时何地都陪着你,想你所想,思你所思之人在注视着你,怎么能不动心呢?但我不能,不能这么自私。
你知道吗?他来到我的身边时十五岁,现在二十有一,这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
他在我的身边待了整整七年,七年的时间里他所有与人相处的经验,所有为人处事的习惯皆来自于我。可我,其实做得并不怎么好。他的少年时期太匮乏了。普通人的相处模式,父母亲情,男女爱恋……等等这些,他都没感受过。我给他的,只有一份笨拙的甚至可以称得上粗暴的……姐弟之情。”
那抱住她的人摇头,似想否之她这话语。
林尧未曾看过去,她只是继续喃喃言道:“我,我有点怕。我很怕因为他未感受过便会误以为这是爱。爱与依赖,从不相同!我怕他到最后发现只是习惯了,习惯陪伴。若年岁渐长,若将来他见到了别家的亲情爱恋,若他开始懂了,他觉得可惜了,他开始后悔了,到那时,我又该怎么偿还他呢?”
不知何时,此间众人皆已悠悠转醒,听闻林尧与流徵这番言语,一时间,或垂首凝思,或抬眸神伤,各自陷入思量之中 。
郝大夫望向小意,小意躲之。
阿七凝望于流徵,流徵低头,不愿回望。
陈述双手握拳沉思之。
林尧似与众人言,又似与自己言。
“人生不该如此局促,人之一生,理当邂逅形形色色之人,历经各种各样之事,体悟林林总总的情感。我伴他一路成长,是他实实在在接触的第一个女子,却不应成为他此生唯一。”
林尧微微仰头,目光中透着坚定与温柔,缓声道,“我不愿在他尚且懵懂,还未真正领略爱的真谛时,就这般自私地将他束缚。”
她顿了顿,望向远方,似是在勾勒那美好的愿景:“我盼他能结识众多不同的人,谈一场纯粹因心动而起的恋爱,感受平凡又温暖的父母亲情,去做那些从前未曾体验之事。如此,他的人生方能称得上圆满,而不是囿于我所给予的小小天地 。”
言毕半晌,此间皆静,众人皆有所思,无一人出声打破安宁。
林尧又轻声喃喃,似在向自己盟誓:“待他历经诸般人事,看过世间万象,若心意依旧,仍决然选择于我,那我定当不负所托。必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毫不犹豫地奔赴向他 。但这一切,唯有在他真正见识过这广阔世界之后,方能算数 。”
有情者皆省,无情者亦省。
不知思得是何人,省得是何事。
天昏天亮,终是时光滚滚向前,洞口天光仍大亮,林尧收敛心神,抬手理了理衣衫,而后伸出一只手,目光坚定地环顾众人,朗声道:“儿女情长之事暂且放下,接下来,当务之急是为黄关镇谋划。从这出去之后,不知身处何方,前路茫茫,亦不知该如何前行。但我心意已决,诸位,可愿与我一同并肩?”
众人听闻此言,先是左顾右盼,而后仰望天光,又回望那幽深的暗道,最后将目光投向远处人间。
他们神色各异,有的面露犹豫,有的若有所思,仿佛还未从方才的种种变故中缓过神来,对未来的前路感到迷茫。
须臾几息过后,只见一人缓缓移步向前,双手交叠,郑重答道:“愿同行。”
其他众人见状,纷纷深吸一口气,而后徐徐吐出,似是要借此驱散心中的彷徨与犹豫。
众人学着叠手,答道:“愿同行。”
手手交叠,叠得是此间战乱,是同心同命,更是未来所行。
…………另一边…………
启枢门掌门轻功上佳,几步便已至千米之外。
林嗔咬牙追赶之。
黄关镇在身后渐行渐小,林嗔回望。
启枢门掌门及至旁侧,问道:“你不问不怨吗?”
林嗔答道:“此前有怨,但我亦明白她之用意,她想,我便去做。刚望你轻功,我便知晓,她说得不错,我太弱了。”
林嗔回身,背对黄关镇,目光炯炯有神望他:“我想与她同行,我要与她同道。我要有一天可以站在她身侧,站在她身前。你,能帮我的,对吗?”
那掌门闻之,目光灼灼地凝视打量了他一眼,颔首道:“可。我亦期待一只雏鹰的振翅高飞。对了,我姓迟,名玉,你往后可唤我一声迟玉。”
两人飞身及远,再不见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