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入三分,别碰。”
林尧强忍着肩胛处传来的剧痛,冲着豆芽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苍白的脸色让这笑容显得有些虚弱。
她看到豆芽与流徵仍是脸色惨白,神情间隐隐流露出自怨自艾的情绪,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下一刻,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清脆的笑声在略显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有些突兀,她微微转头,望向那群“黑云骑”所在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与不屑,有些不厚道地感慨道。
“啧,瞧瞧他们,这死法,可真够难看的。还是我们阿嗔够狠啊,是不是,小阿嗔?”
流徵和豆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着‘黑云骑’那惨状,终也是忍不住的笑了。
林尧轻挑了挑眉,可紧接着“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迅速望向正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林嗔的手,嗔怪道。
“你是想勒死姐姐我不成?下手这般没轻没重!”
她话锋一转,眼神带着几分狡黠,似笑非笑地睨着林嗔道,“话说回来,谁准你叫我‘阿尧’的?年纪小还不叫姐,要么是讨打,要么就是讨骂。我可好久没听你喊姐姐了,要不,这会儿叫一声来听听?”
林嗔望着眼前这个疼得双眉紧蹙、龇牙咧嘴,却仍拼命用玩笑话来掩饰伤痛的‘便宜姐姐’,心中一阵酸涩,嘴唇不自觉地轻咬着,几番挣扎,那声“姐姐”终是没能喊出口。
他沉默片刻,选择回答了另一个问题,嗓音低沉而坚定:“那抹了孔雀胆的箭还能收回,你别担心。”
他总是知道林尧在想什么。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终于将林尧的伤口包扎完毕。而后,他抬起头,深深望进她的眼眸,目光中交织着心疼、担忧与眷恋。
“下次别再这么拼命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是受伤了,一定要记得包扎。就算自己一个人也要包扎,别不当回事,别不在意,别逞强。”
短暂的沉默后,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待会……我就要回去复命了。”
不远处“黑云骑”惨嚎声渐弱,三十丈内草木尽枯,可此时,却没人去关注。
林尧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微微颔首,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一时间,莫名的安静与浓浓的不舍在几人之间悄然弥漫开来,仿佛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风轻轻吹过,吹动着她们的衣角,却吹不散这令人压抑的氛围。
林尧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言语在此刻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这一切本就是她与林嗔早先就商量好的,林嗔必须回去复命。永安侯的位子是他在这复杂局势中最好的保障,那个高居云端、掌控着天下大权的人,虽然对林嗔的态度暧昧不明,但似乎并不想将他置于死地。
林嗔回去,凭借着身份和地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原本按照商量好的,林嗔一早便要踏上归程,只是谁也未曾料到,这途中竟会遭遇“黑云骑”的突袭,行程被迫耽搁。
林尧抬眼望向天边,暮色已浓,残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渐渐消散。
她微微沉吟,终是轻声说道:“夜深了,今夜不宜再赶路,过了今晚再走吧。”
林嗔闻言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而后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一抹淡淡的笑意爬上脸庞。
弯如钩的冷月悄然爬上半空,夜色深沉如水,静谧而安宁。
林尧几人此刻也不再急着赶路,围坐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摇曳的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脸庞,忽明忽暗。
流徵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她低头专注地擦拭着手中的弯刀,刀刃上残留的血迹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豆芽则将剩余的飞镖小心翼翼地一枚枚摆好,眼神执着,时不时的还略带愧意地回望一眼林尧。
林尧靠在一旁,受伤的肩膀隐隐作痛,困意也渐渐袭来,意识有些昏沉。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林嗔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紧不慢地数着:“一,二,三……”二十七支毒箭,一支不少地回到了箭囊。
半梦半醒中,林尧的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座遥远而又近在咫尺的鸣沙关。那座关隘,仿佛是悬在她心头的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随着行程的推进,离鸣沙关越来越近,她内心深处竟滋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胆怯。这种情绪如藤蔓般悄然蔓延,缠绕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深知张黔此前所言非虚,那些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锚,沉甸甸地坠入她的心底,让她无法逃避。
然而,更多时候,她又在心底默默期盼着,期盼着张黔的话只是一场虚惊,是假的。她多希望那只是一个噩梦,梦醒之后,一切都能回归平静,她可以不用面对那残酷的现实。
可理智却告诉她,有些事情,无论多么不愿面对,终究还是要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