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约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寺外万般寂静,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忽然寺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蔚安安动了动耳朵,约有二三十人,心想康熙到了,起身准备见驾。
脚步声逐渐靠近,先是十多名身穿便装的侍卫快步走近,手中提着灯笼,站在两旁,一名身着蓝袍少年快步走了进来,正是康熙。
蔚安安撩起僧袍,叩头悄声道“皇上....大师...他...在偏殿内。”
康熙神色激动,转身说道“你们都退下!”
待众侍卫全部退出主殿,康熙颤声道“你....给我...通报。”
蔚安安领着他来到偏殿外,只见禅房紧闭,屋内似有敲击的木鱼声,蔚安安轻敲房门,低声道“晦明求见。”
木鱼声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却无人应声。
康熙忍不住,上前一步,举手却又放下,贴近房门,喉头梗咽,张了张口....
蔚安安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康熙生生忍住想要喊出的“父皇”。
过了许久,木鱼声再次响起,只听得行颠说道“方丈大师,我师兄精神困倦,恕其不能相见。他身入空门,尘缘已了,请方丈转告外人,不可扰他清修。”
蔚安安叹了口气,看了眼悲伤的康熙,沉声道“玉林大师,尘缘不是说了就能了的,佛家说做事需有始有终,开始是分离,结束也是分离,就让小施主和行痴大师互相做个了结吧。”
许是想起前世那个慈祥的院长,和今生打打闹闹的韦春花,蔚安安话语中带着淡淡的悲伤,让康熙神色凄惨,终是按耐不住,趴在房门上,不顾形象的放声大哭。
蔚安安听着他凄惨的哭声,眼眶泛红,眼泪流下,原来哭声真的会感染人的。
只听得玉林沉声道“罢了。”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行颠站在门口道“请小施主进来。”
康熙悲喜交加,跌跌撞撞的冲进房中,抱住行痴的双腿,跪在身旁,放声大哭,边哭边叫道“父皇.....父皇....”
行痴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带着不舍道“痴儿啊,痴儿。”眼泪不断的流下,滴落在破旧的僧袍上。
玉林和行颠低头走出禅房,反手带上了门。
蔚安安合十道“多谢玉林大师成全。”
玉林说道“方丈佛法精深,倒是让老衲自愧不如了。”
蔚安安说道“大师过誉了,小僧担当不起。”
玉林说道“万物自然,不可强逆,这是老衲从方丈那学会的,可见老衲以前太过执意,阿弥陀佛。”说着给蔚安安行了个大礼,便飘然而去。
蔚安安一怔,这老和尚也不是那么招人讨厌,行颠心生感激说道“小方丈,这次多谢你了。”
蔚安安说道“还多亏了大师你的帮忙。”
行颠追着玉林的离开,蔚安安站在房门外,只听得里面康熙哭着说道“父皇,可想死孩儿了。”
行痴轻声的说了几句话,两人的交谈声极轻,伴随着康熙的抽泣声,想来是所谈之事,不愿让他人知晓。
蔚安安来到了主殿,双儿上前,关怀的说道“相公,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蔚安安闻着她发丝的清香,悲伤的心情也逐渐消散。
双儿察觉到相公心情不好,手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我在...我在...”
过了一会蔚安安撤开身子,不好意思的说道“最近有些疲惫,不过有我家双儿,我就安心了。”
双儿甜甜一笑,听相公说的这句话,就心满意足了。
忽然蔚安安听到偏殿脚步声响起,眉头皱起,双儿纤手抚平了眉头,说道“去吧,相公。”
蔚安安怜爱的摸了摸她甜美的小脸,十分心疼,她总是这般善解人意,为她人着想。
来到偏殿外,只听得康熙脚步沉重,缓缓走向门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吱呀的一声,房门打开,行痴和康熙携手走出门外,父子俩对望片刻,谁也没挪开目光,康熙紧紧的握住父亲的手,似乎一松手再也就见不到了。
行痴道“你很好,比我好得多。我很放心,你也放心!照顾好你妹妹。”
康熙的手被他缓缓挣脱,身子颤抖,缓缓的看了康熙一眼,有不舍,有期望,然后退入房内,关上了门,过了片刻,喀的一响,门闩被闩上。
康熙扑在门上,呜咽不止,蔚安安的心情又有些不好了,站在一旁静静的陪着他。
哭了一会,康熙看着褐色的木门,料想父亲再不会开门,却怎么也不肯就此离去,拉着蔚安安的手,一起并肩坐在了偏殿的门槛上,取出手帕,擦拭眼泪,望着天上的星星,出神的说道“小安子,父皇说你很好,不过不要你服侍了。父皇说臣子们服侍的太周到,到让他老人家不像是出家人了。”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蔚安安听了不惊不喜,已在意料之中,想了想说道“可是老皇爷身份特殊,想要害老皇爷的人数不胜数,皇上总得想个方法,暗中保护妥当才是。”
康熙哼道“那是一定要的,这些恶喇嘛,哼,他奶奶的,到底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
见他少有说的脏话,蔚安安不由惊奇,说道“皇上,这句话听着痛快。”
康熙微微一笑“是我那捣蛋妹子从侍卫们那里学来的,我不放心,让老...婊子...和她也跟着上了山....”面带忧伤道“父皇觉得愧对建宁,心中很不好受...”
蔚安安没想到建宁也跟来了,神色有些复杂。
康熙起身道“今日晚了,就在这个寺落脚了。”双手一拍,进来两名侍卫,传令今日在此住宿一晚,并将公主接来。
侍卫们领命,迅速着手准备皇上所用的一切,将寺中方丈僧侣安排到别的寺庙暂住,不出半个时辰,全部安排妥当。
蔚安安说道“皇上,这样...”
康熙挥手说道“我知道这样父皇不高兴,但也只有这一次机会,能让我和建宁离父皇近一些,过了今晚,真的就再也见不到父皇了...”说着声音又有些哽咽。
蔚安安理解他的心情,说道“是。”
康熙沉声道“小安子,你去传令让建宁来文殊殿见我,今夜我们兄妹二人就陪着父皇清修。”
“是,奴才这就去。”蔚安安躬身退了出去,康熙说道“小安子,这次你勇救父皇,功不可没,真的很感谢你。”
蔚安安说道“奴才不敢,只要老皇爷安然无恙,就没愧对皇上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