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安安和蕊初在一旁,看她这般,心中皆是动容,鼻间有些酸涩。
“你这丫头,进宫有什么好的?”玲凡眼中闪着水光,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声音颤抖。
柳儿哭道“不管好不好。奴婢只要陪着小姐。”
玲凡柔声道“快起来。现在我身边有蕊初陪着,你不用担心我。脸都哭花了,就不美了。”
蕊初将她扶起,柳儿用衣袖擦着脸,向她道谢,看到蔚安安时,惊讶说道“魏大人,你也来了。”
蔚安安笑道“你还能记得我?”
柳儿吸着鼻子说道“那是自然,我这记性是一等一的好。以前啊,我们家小姐每次开药方,我都能背的一字不差...”
“咳...咳...”玲凡轻咳出声,打断了柳儿的话。
她清丽绝俗的面容浮现几分羞涩,宛如朝霞,荣光照人,蔚安安不自禁的心摇神驰,魂飞天外,痴痴的望着。
玲凡脸颊发烫,避开她的目光,笑斥道“你这丫头,说话没个把门的,这样进了宫,岂不是要天天受罚挨板子,抄经书,如此你还进不进宫?”
柳儿连忙摇头,摆手说道“小姐,我错了。我听你的话,还是不进宫了。”
玲凡和蕊初被她逗得笑出了声,玲凡忍不住侧目瞧去,见蔚安安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甚么。
她脸上笑容逐渐隐去,心中伤怀,神色复杂。
到得傍晚,卧房中玲凡斜靠在床榻边,心绪不宁,手中书卷翻开,却怎么也看不下去,手托腮,呆呆的瞧着桌上的火烛。
蕊初端着安胎药,放在桌上,轻声道“娘娘,该喝药了。”
柳儿急忙拿过两颗蜜果,放在旁边说道“小姐最怕苦了,每次喝药都得有糖果才行。”
蕊初瞧着俏丫头行事虽然风风火火,心思却十分细腻,有些出乎意料,不禁微微一笑,羡慕起她这样开怀的性子来。
玲凡像是没听见二人的说话,还在发愣的瞧着那然然烛火,蕊初轻声道“娘娘?”
“你们说那飞蛾扑火,明明知道会被烧的一干二净,为什么还要不顾一切的去扑火呢?”她声音轻轻的,似乎再问旁人,也在问自己。
蕊初心疼说道“娘娘....”
柳儿笑道“小姐,飞蛾赶都赶不走,就是因为愚蠢,所以才会被烧死的。”
玲凡软唇轻启道“愚蠢么?至少它有不惧一切的勇气。”她瞧见桌上黑乎乎的安胎药,眼中的反感转瞬即逝,硬着头皮一饮而尽,那种苦就像是沿着皮肉一点点的钻进心里,永远也驱之不散。
看着主子眉头拧成了一团,蕊初急忙拿起蜜果,给玲凡喂了下去,缓了一会,眉头这才慢慢舒展开了。
蕊初见主子还是郁郁不乐,转移话题问道“柳儿姑娘,这间卧房是娘娘之前在家住的房间么?”
柳儿点点头道“是啊,自从小姐进宫以后,老爷很想念小姐,吩咐屋内摆设不能乱动,几天就要清扫一次。”
蕊初说道“我看这屋里还有一把琴,也是娘娘的么?”
柳儿高兴说道“那是。我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弹得曲子可好听了。”
蕊初说道“这样啊,我从未见过娘娘弹琴。”
她走到玲凡身旁,轻声道“娘娘,您喜欢弹琴,要不弹首曲子?这样心情也能好些,门外的人或许也能听到。”
玲凡一怔,平静的眼中闪过光亮,眉心微低,淡淡说道“我...好久没弹琴了...”
柳儿上前撒娇说道“小姐,您就弹一首罢,我都好久没听小姐弹琴了。”
玲凡唇角微扬,笑道“你这丫头,以前听得还不够么?”
柳儿摇头说道“不够,不够!小姐弹得曲子,就像是天上的仙乐一样。”
“真是拿你没办法,好罢。”玲凡从床榻起身,蕊初扶着她来到琴前坐下,她凝望着面前的古琴,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一根根的琴弦,如玉般的指尖挑起银弦,双手在古琴上拨动,那乐音婉转却又哀愁,犹如冰霜刮过脸颊,让人无处逃遁。
前厅大摆宴席,玲凡回府,家里人都大为高兴,喝酒划拳,好不快活。
蔚安安不喜应酬,况且这是人家的家宴,不愿打扰他们,吃了几杯酒便想要离席,噶布喇和索额图非是不让,又接连喝了几杯,这才说是要去巡查后院,保护皇后的安全,让他二人放行。
来到后院,去了官兵守卫的各处,他们禀报并无异样,这才放心,走到凉亭,便听到铮铮琴声,蔚安安顿住脚步,朝发出琴声的房间看去,只见房门紧闭,纤细婀娜的倩影透出烛火的照射,映在门上,美的那么不真切。
那琴声时而尖锐,高亢,却不突兀,犹如草原上无数烈马自由自在的疾驰,无惧广阔的天地,时而轻柔婉转,像是森林中玩闹的精灵,欢乐又开心,时而安静清澈,如青峦山涧的山泉,清清冷冷。
蔚安安静静的听着,她虽不懂音律,但却能听出玲凡平淡之下所隐藏的种种情绪,欢乐、愤怒、无奈、哀愁,这怕是玲凡最为外放的一次,将心中愁苦借音律发泄出来。
望着那扇木门,蔚安安低垂眼眸,明明那么近的距离,可两人之间如同隔着万丈深渊,多迈一步,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琴声由高昂逐渐转为低沉,添了几分悲凉,蔚安安喉头动了动,鼻间发酸,万般的感情,终是化成一声叹气。
忽然凉亭的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蔚安安耳朵一动,朝那角落缓缓走去。
紧接着靠近卧房的墙根,窜出一个人影,飞速朝卧房冲去。
蔚安安一惊,没想到真有刺客敢在国公府行刺,当即捡起地上石子,屈指一弹,正中那人的小腿,只见他踉跄一下,跪倒在地。
“好大的胆子,看你是什么来头。”蔚安安上前低声斥道,噶布喇生辰在即,她不想惊动噶布喇和索额图,给玲凡徒增烦恼,况且若是天地会派来的,惊动大家更是棘手,先拿了这人,探探他的身份,再交给官兵好好审问,而后禀报康熙便是。
借着月光,蔚安安瞧这人身着一身夜行服,蒙面低着头,刚要弯腰去揭他面巾,谁知他右手猛地扬起,撒出一团白雾,有些像石灰的味道。
刚刚已经点中了他的穴道,怎么会?蔚安安反应极快,身形一动,神行百变的身法使了出来,如同鬼魅,眨眼间就躲开了袭来的石灰。
那人甚是惊讶,来回寻找蔚安安的人影,只感觉后背发凉,从怀中抽出短刀,扭身朝前横削,可连她的衣角都够不着。
蔚安安瞧他功夫不高,只会些外家功夫,心中宽慰几分,想探探他武功是哪一门路的,时不时的与他交下手,却发现他好像不是江湖中人。
那人又惊又累,气喘吁吁,当即将手中短刀猛的朝她一抛,转身就要往卧房跑。
蔚安安伸手稳稳接住刀柄,朝他脚下一扔,刀尖穿透石板,直直的立着,嗡嗡作响。
那人吓得跳了起来,往旁边一侧,蔚安安已经来到他身后,毫无声息,擒住他的胳膊,将其反转在背后,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不想死的话,从实招来!”吸了吸鼻子,闻道一股清雅的幽香。
“放开我!”那人因为疼痛,忍不住低声开口,却是声音娇脆,是个女子。
蔚安安一愣,问道“你是女子?”
见她愣神,那女子脚跟往后一踩,正中她的脚背,蔚安安闷哼一声,因为疼痛,手上力道松了许多,那女子顺势挣开她的禁锢,朝前跑去。
谁知蔚安安长臂一伸,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揭开了她的面巾。
因为先前的挣脱,头巾也掉落下来,只见她长发披散在肩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肌肤如雪,艳如海棠,容色绝丽,一双妙目,聪慧狡黠,甚是灵动。其面容与玲凡竟有七八分相像,月光洒在她身上,更是灿然生光,犹如一朵百合在黑夜中昂首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