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会藏啊。”蔚安安向他扬了扬手中的纸张,打开来看,上面写满了一个个的名字,就连背面都有,几乎有将近一百多个。
亚尔青斯基恼恨不已,暗骂自己刚刚被气冲昏了头脑,一时间忘了自己佯装受伤,不顾一切的跟该死的齐洛诺夫扭打起来,才让这个中国大官看了出来。
蔚安安让林虎审问他这些名单是有哪些人,用来做什么,高里津还有什么打算。
亚尔青斯基自然不会老实回答,但林虎对审讯颇有手段,无论是多么奸猾的犯人和俘虏,都逃不过他的审问,更何况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罗刹兵。
果然没过一会,亚尔青斯基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眼中露出深深恐惧,不断的打着手势,语速极快的和林虎交谈。
林虎审讯完毕,将详细情况告知蔚安安,那名单中包含了罗刹国旧派的王公大臣、豪爵贵绅、地主官兵,甚至还有些是索妮娅的贴身侍卫,待二人在尼布楚城完婚后,高里津会立即软禁索妮娅,而后发动政变,自己当沙皇,当上沙皇之后,他要和欧洲的普鲁士、法国、瑞士联盟,一起朝中国进攻,将中国瓜分,到时候各个国家都有大大的好处可得。
蔚安安听闻心中大惊,好一个高里津,竟然贪心不足蛇吞象,想要联合其他国家瓜分中国,回忆起历史的八国联军,她心中生出愤恨,双目带着杀气,恨不能将亚尔青斯基立即拖出帐外,把他五马分尸才能解气。
亚尔青斯基看着中国大官的脸色,心中越发的害怕,周围的亲兵和林虎都咬牙切齿,不禁身上出了冷汗,急忙的鞠躬求饶道“请中国...大人饶了我,我也是奉命行事,一切都是高里津的注意。”
蔚安安忍住杀意,揉了揉眉心说道“押他下去,严加看管,不得大意。”
林虎领命,吩咐亲兵押着亚尔青斯基出了军帐。
蔚安安看着手中的名单,暗叹了口气,看来这下不帮索妮娅都不行了。
当夜,蔚安安召集各个将领升帐,将此事与他们详细说明,一时间各个将领大惊失色,均是破口大骂罗刹鬼子卑鄙无耻、阴险狡诈。
此事可是万分重大之事,蔚安安和索额图、钦差还有各个将领不敢擅自做主,于是众人商议,派郎坦、林兴珠两位将军率兵两千,在城中防守,先让大军前往瑗珲、呼玛尔南旋修整。
然后立即差遣飞骑立即启程,八百里加急回京呈报此事。
次日一早,大军开拔南行。
蔚安安、索额图等驻在瑗珲,萨布素另率一军,驻在呼玛尔。
到得瑗珲,大军得以休整,在索额图、钦差的商议下,蔚安安派兵将罗刹降兵押解回北京,并叮嘱面见皇帝的礼数,却将华伯斯基和齐洛诺夫留在身边,他们是索妮娅的心腹,又熟悉地形,等康熙的旨意到来,说不定他俩还能帮上忙。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转眼过了数月,天气渐暖,冬尽春来。
蔚安安在瑗珲驻扎,城内军队事事皆有索额图、朋春、钦差等将领处置,自己不用操心,时不时和双儿出城巡视,日子美好舒服,心中却记挂着苏荃、曾柔、几位老婆和芊芊和铄儿,曾连遣亲兵,送物回家。
六位夫人也各有衣物用品送来,大家心中惦念她,也知道在军中人多眼杂,因此没写什么家书,只是命亲兵带个口信,说家中大小平安,事事顺利,都在盼望大帅早日凯旋归来。
过得二十多天,康熙差人来到瑗珲城,城中所有将领下跪接旨,蔚安安见前来宣旨的官兵双臂全都绑着白布,心突突的狂跳,一个难以言喻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嘴唇轻颤喃喃道“不会...不会...”
宣旨的钦差打开圣旨大声道“为人君守牧者,当上体天心,爱护黎明。主帅魏安知朕心意,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雅克萨,功劳甚大,各军将领奋勇杀敌,截获情报。朕心堪欣慰,各军将领皆有赏赐。自皇后崩逝之后,朕心痛劳守,感念生命不易,因大赦天下。眼下两国交战,朕不忍生灵涂炭,预两国交好,罗刹蛮夷化外之邦,也有交好之意,女皇在尼布楚成婚,呈请上奏,诚心合谈。朕心中欢喜,特派主帅魏安携带厚礼,前往尼布楚城参加女皇大婚,平息两国战事。特此封魏安为二等鹿鼎公,索额图加封太子少保.....”
皇后崩逝...这句话如同响彻天空的惊雷,炸开在蔚安安的耳旁,已经听不见后面说的是什么,大脑一片空白,双眼空洞,如同一片黑暗的深渊,嘴唇不停的颤抖,低语道“怎么会...”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颗心就像是溺在冰冷的水中,不断的下沉,消失掉最后一丝温度和跳动,蔚安安低垂双眸,双手僵硬的握成拳,青色的脉络在晶白的肌肤下一鼓一鼓,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一般,毫无生气。
传旨的钦差还在宣旨,其余将士各有升赏,林虎因立功较大,连升三级。
索额图哭泣谢恩道“奴才叩谢圣恩,皇后娘娘崩逝,还望皇上保重龙体....”他泪流满面,身体不住的颤抖,伤心的痛苦欲绝。
众将领知道他是皇后娘娘的叔叔,得知皇后娘娘死讯,心中悲苦自是正常,纷纷劝慰道“索大人,你要节哀啊。”
“索大人..索大人...”
众将均是惊呼,索额图一时悲痛,竟背过气去,晕倒在地。
传旨钦差急忙说道“大帅,这....”见蔚安安直愣在原地,又叫了几声。
她这才回神,眼中甚是平静,叩头谢恩领旨,传唤军医将索额图抬入房间医治。
传旨的钦差见事态平息,将一只用火漆印封住的木盒交给蔚安安,乃是皇上御赐。
蔚安安磕头谢恩,打开木盒,有些晃神,盒里是一只黄金饭碗,碗中刻着忠公体国四字,依稀是当年施琅送她的,只是花纹字迹都有破损,却又重行修补完整。
她记得当年这只金饭碗放在铜帽儿胡同伯爵府中,那晚仓惶逃走,所带物品甚少,这个金饭碗早就不知道放在府里那个地方。
看着这个修补好的金饭碗,蔚安安明白康熙的意思,那晚炮轰伯爵府后,前锋营的军士将府中残损的剩物开具清单,呈交刚给皇帝。
康熙命人将金饭碗修补完好,在此交给她,示意这个金饭碗已打烂了一次,这一次可得好好的捧住,别再打烂了。
蔚安安眼中充满说不出的情绪,呼出一口浊气,抚摸着颈间的项链,神色阴沉。
当夜大宴钦差,诸将相陪,宴后开赌,众人兴高采烈。
蔚安安向来不喜应酬,提前离宴,看着天空闪烁的星星,脑海中浮现出玲凡的音容笑貌,心脏如同被万千玻璃碎片同时刺进,她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直至微凉的空气灌满心肺,痛苦的感觉才稍微舒缓。可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玲凡明明有还魂丹,怎么还会崩逝。
她起身来到索额图的房间,正好军医从他的房间出来,开口问道“索大人情况如何?”
军医恭敬说道“回大帅,索大人身体无碍,只是过于悲痛,一时间心肺闭气,休养一段时间就好,我给索大人开了几副药,都是调理身子的。”
蔚安安点头说道“嗯,你去煎药罢,我进去看看索大人。”
踏入房门,屋内烛火昏暗,索额图躺在床榻之上,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蔚安安坐在一旁,轻声道“索大哥....你...”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劝慰,只得沉默不语。
待过了一会,床榻上的索额图沉闷说道“她虽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也是我的亲侄女...”他声音带着哭腔,还有抽气的动静。
蔚安安鼻头一酸,沉声道“皇后娘娘会记得索大哥的好。”
索额图呜声说道“她小的时候,我经常带着她出去玩,那个时候她无忧无虑....”说着说着他不禁哽咽的哭泣,可见对玲凡的感情真挚深厚。
蔚安安静静的听着,索额图诉说着玲凡的一些事,她知道这个时候索额图需要有人能够聆听他的痛苦,她也想多了解玲凡一些,哪怕是在她...离世之后也好。
索额图断断续续的抽噎诉说,既而崩溃大哭,蔚安安斜躺在椅子上,沉默的摸着颈间的项链,泪珠不断的从眼角滑落,无尽的悲伤在心底荡开,就像是一片枯叶,被狂风吹得破碎不堪,散落在哀伤的角落,永远不能复原。
此后几天,蔚安安一直在房间内陪伴着索额图,不让任何人打扰,也不见任何人,军中各个将领明白索额图的心情,感叹大帅体恤索大人,真是有情有义。殊不知是两人同样痛苦的人,暗自度过这绝望悲苦的时刻。
索额图对她甚为感激,从前只是拿她当做可巴结讨好皇上阶梯,没想到在这个痛苦的时刻,却是这个他一直瞧不起却利用的少年陪伴自己,叫他心生惭愧。
三日之后,两人一同出了房间,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似乎将所有的哀伤驱散,各个将领早已在房门口恭候,一言一语的安慰着索额图,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却有几分苦涩。
蔚安安低垂双眸,心底的一角,无比的空洞,再也完整不了。
“相公,你这几日谁也不见,怎么憔悴了许多?”双儿来到她面前,神色焦急担忧。
蔚安安望着双儿秀美的脸庞,鼻头发酸,喉咙哽咽,将她一把抱在怀中,轻声呢喃说道“我没事,有你在,真好。”
双儿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紧紧抱着她消瘦的身子,温柔说道“我在,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