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木骗完纪念就去了会议室,准备开完会就回医院照顾陈耳,没想到会议室人刚坐齐,他接到医院的电话,吓得他手机都没拿稳。
医院说护士早上去给陈耳换药,结果发现陈耳没呼吸了,现在正在抢救室。
耿木顾不上工作,匆匆赶到医院在抢救室外等了半个多小时。
手术室门开后李医生眉目严肃,“病人抢救无效,家属准备准备吧,我行医几十年了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死亡。”
耿木:“什么意思?”
“他的伤口不深,治疗及时,按理说不会有生命危险,没想到才过了一晚上就……”
李医生一脸惋惜,慢慢在耿木耳边说着接下来要办的手续,絮絮叨叨。
“怎么可能?你们不是告诉我他这就是外伤养养就好了吗?我就回了趟公司人就没了?调监控!”
这一刻耿木连朱晋明越狱的可能都不放过,平白无故就没了,叫他怎么信?
作为医生早就见惯了病人家属这种场面,李医生只叹气说:“节哀,这孩子没有爸妈,总还有别的亲戚,通知一下把人带走吧。”
病床从抢救室推出来,白布盖头,径直推到了太平间。
陈耳真的死了,还死的他猝不及防。
耿木靠在墙边,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医生的话,别的亲戚?这些年陈耳身边关心他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就算有亲戚,只怕跟陈耳他爸一样不是什么好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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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院马路边。
耿木不耐烦地望着不远处慢吞吞望这儿来的人,难以想象这人是陈耳的爷爷,更难以想象陈耳竟然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
南城政府之前搞过大开发,谁知半途没钱了,老院就那么被搁置了下来,别地儿大开发房价狂涨,外来务工人住不起,老院这边的人就想到了生财之道。
修房子。
老院的房子是整个南城最密集的,这儿的居民楼又高又宽,房子一栋挨着一栋,恨不得把每一块地用尽。
四季见不到阳光阴冷又潮湿,小巷道成串相连,第一次来的人迷路可能性为百分之百。
环境差,但胜在房子宽,房租便宜,听陈耳说最便宜的两百块钱一个月就能租个一室两厅。
慢慢的住这儿的打工人越来越多,素质参差不齐滋生了一批地头蛇,风气极歪,新上任的市长都没办法处理这里,就这样老院渐渐成了南城治安最差的地方。
作为老板,耿木懂一点上层人的想法,拆了老院重建是最合适的办法,但是这里几乎聚集了南城百分之三十的外来人口,怎么处置成了最大的难题。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给这儿的人发点钱别让这里发生大事就行。
耿木深吸一口气,四处都是凹凸不平的水沟,仔细看还能看到里面人的排泄物,厚重的水垢泛青铺盖在地面,恶臭至极。
老头杵着拐杖笑意谄媚。
秘书打开后排座门说:“请上车。”
老头子双眼放光,粗糙的手掌仔细抚摸着车门,“这豪车!陈耳这小子傍上大款了啊,活着的时候也不知道孝敬孝敬我,人都死了还让我去领,真是不孝。”
耿木系上安全带,结束后他一定要把车送去从里到外洗一遍。
秘书坐上驾驶座启动车子,后排陈老头新奇地打量车里的布置,“咦老板,你这的车好香啊,好车就是不一样啊,哎,
你说我孙子在你那儿给你卖命两年多,现在人没了,你是不是得给点补偿啊?”
秘书:“请系好安全带,爷爷。”
陈老头恍若未闻,继续攀着副驾座位往前探头,“老板你看啊,我孙子没了,这补偿是不是得给我啊,我也好以后清明给他烧点纸钱嘛。”
耿木见过比这更混帐的人,只看了秘书一眼,秘书立即转头变脸,“爷爷,我开车技术不行,您再说话打扰我开车,恐怕明年得让别人给您烧纸钱了。”
车内安静了,耿木闭上眼假寐,记忆飘忽到两年前。
窄小的巷子,满地的鲜血,腥臭滚烫,十七八岁的黄毛小孩蜷缩躯体,腿部以一种畸形的状态摆在地面上,另一边躺着个黑发的,捂着不断渗血的脖子,恶狠狠盯着黄毛。
他当时是来这儿找人的,意外撞见这一幕果断报了警,叫了救护车。
看起来黑发的像是受害者,可他走向了当时染了黄发的陈耳,因为只有他眼里有求救的意思。
迫害者不会求救,只会恨不得毁灭。
可惜陈耳还没话就痛晕过去,他跟着救护车去医院帮这两个人垫付了医药费,陈耳醒得早,他最先和陈耳说上话。
“谢谢你,欠的钱我现在还不上,但是我能赚钱,你写个借条,我会还你的。”
耿木写下借条,待陈耳落款后他惊讶问:“你就是陈耳?!七中校服和校徽是你设计的?”
陈耳迟钝地点头。
耿木大喜过望,当场撕了借条,“这钱当我的见面礼,养好伤来我公司上班,以后给我打工,你愿意吗?”
陈耳似乎在纠结,好半晌才吞吞吐吐回答:“那个人的脖子受伤了,流了很多血,我要坐牢的。”
早就跟着警察看过监控的耿木笑着问:“是你弄的他吗?”
“不是。他自己摔的。”
“是你推的吗?”
“算是……他打断了我的腿,我挣扎的过程中把他推倒了。”
耿木说:“听好了小朋友,这个叫正当防卫,警察叔叔查明白了,你待会儿做个笔录,安心养伤来上班就行。”
出于对公司的负责,后来耿木还是细细盘问了一通陈耳的过去,此后余下的只有同情和心疼。
问起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亲戚,陈耳说:“有一个爷爷,但是他不认我,他觉得我是我妈和别的男人生的。”
现在耿木亲眼见到这位爷爷才真的明白陈耳当时脸上痛苦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车开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没想到陈老头突然变卦,扒着车门就是不下车。
“等等,我可是去领死人,这在我们那儿很晦气的,得给我封个大红包,放个鞭炮吧,不然我折寿可怎么整?”
耿木揪住他衣领往下拽让秘书去停车,随后冷冷注视着陈老头, “你不去领人,明天我也能让你躺里面没人领。”
耿木语气不像说笑,陈老头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也知道这些大人物他是惹不起的。
他探头朝医院里望了一眼,“我这一把年纪了,有点怕,你陪我去领,你是他老板,不能这点事就不愿意吧。”
耿木:“我当然会去。”
他要不去,他都怕这老不死的故意做点什么。
耿木带着陈老头去办手续,偏偏值班的人临时有事得等一会儿,一来二去等他们这边走完流程已经五点过了。
他们跟着医务人员去太平间,一路上静谧无声。
望着一旁畏畏缩缩的老不死,耿木只觉心烦。
突然一个男护士尖叫着从他们前方跑过来,“啊救命啊!”
商圈混迹的耿木什么没听说过,不少人为了钱干偷鸡摸狗的事,所以耿木第一反应是停在太平间里陈耳的尸体。
他飞快跑过去,还没等跑几步就停下了。
陈耳一身病号服站在他前面,左手扶着墙壁面色苍白,腰上伤口因为刚才下床扯到开始渗血。
难怪那男护士会喊救命,这都死而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