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秋鸿扯扯他袖子,朝他眨眼睛,神秘兮兮地说,“那我带你去个地方玩啊。”
“……”松子拉着个脸,“我都说肚子不舒服了。”
后来,磨蹭了一阵,他还是跟着汪秋鸿去了,因为他看出来小孩儿就是想玩。
他在做小孩儿的时候,并没有一个好的玩伴,那时族里已经很少有孩子出生了,他总是听说谁谁下山后因为体质殊异被剖了肚子,谁谁被误会偷人生崽沉塘而亡,谁谁又死在了战场上,“吃饱喝好生好崽就是快活”的人生观是在后来逐渐形成的,而当时的小松子确实很孤独。
所以,汪秋鸿,这个小孩儿还不错。
他可以勉为其难地当她的玩伴。
但当汪秋鸿抄了小路,把他带到西边的一片冰河前边时,松子的脸又黑了,凶巴巴地说,“我不去,我不上,太危险了,冰要是裂掉,掉下去就进鱼肚子了。”
“别呀,”小汪朝他招手,“我爹教过我看冰层的,你看这冰,厚着呢,冬日里鱼都在水深的地方待着,咱们到前边去凿个洞,再放张抄网,很快就有鱼了。”
“我不。”
“来呀。”
“不要。”
“你真胆小呢,哥哥。”
“……”
半晌,松子哆嗦着腿肚子站在河中央,帮她提溜着张网,“好了没?”
汪秋鸿跪在冰面上,膝盖垫着厚厚的毡帽,一边说,“快好了,”一边往冰上捅咕。
“……”松子看不下去了,把网往她脑袋上一罩,几下就凿通了冰面,然后拿铲刀把网的两边压紧,又堆了碎冰上去。
凉凉的蓝色河水浸湿了碎冰,随之冻结起来,太阳眼看要下山了,天一黑风就烈,两个人凑着脑袋围在冰洞边,等了不一会儿,网动了,他俩齐心协力把网拽起来,都哆哆嗦嗦,都激动不已。
捞了条大鱼。
汪秋鸿把一下就冻硬了的大鱼扛起来,兴奋得脸通红:“我就说吧,肯定有鱼的。”
行吧,松子踢了两脚冰,两个人并排往岸上走,“我要鱼腹和鱼头的。”
“太黑了吧!”小汪十分不满,“我的网,我凿的洞啊。”
“我凿的洞,”松子纠正,“我下的网。”
“哎呀你怎么跟小孩计较这些呢,”小汪立马转口了,“你看,你同大当家吵架了,我还带你散心呢。”
吵,吵架。
松子噎住了。
好吧。
这小孩真的很狡猾。
“不是吵架,”松子不想丢面子,狡辩道,“我们只是决裂了,在他跪下来给我磕十八个响头,并答应我一百个无理要求之前,我可不原谅他。”
小汪不知道松子在大当家跟前是不是也这么硬气,她觉得悬,于是摇了摇头,“可是大当家对你真的很好啊,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呢?他给你找轻松的活儿,给牌子包了你的吃喝玩乐,还给你山上的小院子。这都赶上当爹的了。嗳,听说你们小院边上还有厨房呢,吃食都是特供……”
“可是他也把我丢在酒楼和山洞里,为了一点点小事扣我银子了啊。”
“太过分了吧!”小汪这墙头草,在风里不断摇摆,“你找他理论了吗?”
“理论了,”事实上也解决了,因为松子昨日拿到了在书塾里当术数先生的月银,比他在粮仓干的两个月还多,管事的说是书塾刚筹办起来的关系,大当家给大伙儿都有笔额外的银子,松子皱起眉毛,“我俩现在不是为这个……”
-狗胆包天的蠢货,又烦又缠人,随便养养的小玩意。
这些话实在太精准,跟松子的自我定位高度重合,以至于让他觉得,自己都已经做了这么多目的明确的试探了,景历都已经把他看透了,难道不应该彼此知根知底一拍即合吗,可仍旧不愿意满足他。
这是件十分挫败的事。
“那你不喜欢大当家了?”汪秋鸿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
这句话松子在几日前的暴雪夜里回答过,上头的愤怒冷却之后,他想了想,作为一个……嗯,食物来说,景历其实是太完美的选择。
他年轻力壮,魁梧健硕,猿臂狼腰。
松子有时候想到他沉而有力的心跳,掌心贴着他手臂,感受他肌肉线条的起伏和汗湿的温度,还有很多次被掐着后脖子的时候,在昏暗光线里喘着气的仓促的对视。
他就会觉得……自己才第一次下山,就碰上了如此完美的食物。
说真的。
我就不能把他捆巴捆巴直接生吞了吗?
咕噜。
讨厌的酸软感觉再次充斥藏育腔。
咕噜,咕噜。
松子咽了下口水,喃喃,“我可太不喜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