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本该布满木球的绿色裂纹从光中中延伸出来,像一张巨网,直到蔓延至整个树中空间。
且在延伸至树壁上两个大洞的时候,还生出木刺来,将洞口覆盖填充,直到恢复完整的树壁样子,绿光才渐渐消减。
此刻的木球已然完全褪去了木壳,包裹其中的,的确是一个形如心脏一样的发光体,且那心脏还生出了无数光枝,深深扎入周围树壁。
心脏前,花慎似乎已经脱力,昏迷了过去,此刻正躺在龙柔的怀里,而龙柔的后背也已经血肉模糊,但却还是先着急忙慌的往花慎嘴里不断塞着刚才喂给我的那种丹药。
还剩下刚经历剧烈战斗的夙月,站在龙柔身边,查看了一下花慎的状况,确定她没事之后,才转身朝我走了过来。
“你还好吗?”夙月的气息有些不稳,显然跟死兽的战斗消耗了她不少力量。
“放心,没事。”龙柔的丹药对我来说效果简直不要太好,那就好似原本要给大象吃的补药转头塞给了蚂蚁,只能说都快补过头了。
补得我当即就站了起来蹦跶两下给她看,示意对方不用担心,毕竟不是她的话,我在死兽手下都死了三回了。
“嗯,那就好,不过……”见我如此,夙月也松了一口气,只是她眸低流光不似自然,转眼间就覆上的暗影,甚至话音转向,抬眸时,却突然透出一点危险和歉意。
这般情绪的转变叫我有些猝不及防,刚想张嘴追问不过什么时,夙月却突然伸出手,指尖径直点向我眉中,速度快得我根本避不开。
而指尖点来的瞬间,我便发现我无法动弹了,更无法发出声音,整个人如同被定住,只能通过眼神表达不解。
“对不起了褚乐之,我必须,借用一下你身上的天道之力,在激活它的过程中,你可能会比较痛苦,但是放心,不会对你有什么伤害的。”
夙月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包含的信息显然有些超过我的理解了,以夙月的身份,感应到我身上的天道之力是有可能的。
但那也就是说,一开始她就是因为天道之力才让我来这遗迹?
嗯!那就说得通了。
不过!这里不是幻境吗?
如高治所说,天道之力应当算是这个世界根源的力量,那是一个幻境可以探测出来的吗?即便这个幻境可以窥探记忆,也不可能窥探到这部分属于根源的信息。
这样的话,唯一能解释这一切的,就只能是,我所处的时空,是真真切切的十几万年前,我面前的夙月,龙柔和花慎,她们确确实实是几十万年前的人物。
而我,就在这其中。
意识到这样的结果,远比夙月要用我身上的天道之力来得更让我震撼,如果我真的在几十万年前,那我怎么回去?我没法回去的话,师姐怎么办?失去了我的踪迹,锡卑会不会对师姐发难?
好不容易才帮师姐走到那一步,难道又要因为我害得她前功尽弃了吗?
一想到这种结果,我根本就平静不了半点,但我除了在心底焦急,却没有半点办法,因为我根本动都没法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时间不容许我向你解释了,放心,等一切尘埃落定,你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我这边急得眼泪直流,但夙月却只是摇头,继而便径直拎着我走向巨树之心。
如此任人宰割的感觉并不好受,走向巨树之心时,我看了一下龙柔和花慎,花慎还没醒来,但看龙柔的表情,应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而察觉到我的视线,龙柔抬头看了我一眼,可是也只是一眼,便低下头去。
但就那一眼,我便了解,她是知道夙月带我来这遗迹的原因的,但她选择了配合和隐瞒。
隐隐有一种被她们算计了的感觉,但是我又深刻明白,她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只是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这里,又为什么会恰好碰到夙月她们,甚至来带这遗迹里,成为夙月最后一步的助力。
一切太过于巧合了,如同被人设计好了的一样。
不过没有时间让我想那么多了,因为我已经被夙月扔进了巨树之心了。
这颗绿色的心脏,不是实体的,它像一汪悬空的,带着吸力的水,在我触及的瞬间就将我整个人吸了进去,但是却并非只是在吸取我这个人,而是在吸取我的意识和力量。
慢慢的被牵扯的感觉传来,又伴随着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两者交叉,继而逐渐变得浓烈,但显然我并不想在此刻睡过去,只是不能行动,我就只能使劲瞪着眼睛,用以抵抗那股睡意。
也正是因为我的抵抗,所以我才能看到心脏伸出的光枝连接到了夙月的身上,源源不断向她运输着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困意已经快到极致,但我还是不肯就此闭上眼睛,心底有一股莫名的感觉告诉我,我必须保持清醒。
所以我就这般一直瞪着夙月,只有看着那张和师姐一模一样的脸,我才好像有抵抗的动力,我才能勉强让自己清醒着。
而见此的夙月,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不忍,甚至于叹了一口气,却终究还是没有做出什么动作来阻止我。
渐渐地,夙月开始被绿光包裹,可这时我脑海里那昏睡的感觉却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被拉扯的感觉开始清晰起来,直到逐渐演变成要被人撕裂的极致痛感。
这般疼痛一下就叫我清醒了,继而我便只觉得,有什么将我撕成了两半,然后又给我粘起来,用布裹着,直到撕开的部分长好,然后又带着布和长好的肉扯开。
可以说这是我人生经历中,从未感受过的折磨,且还是在我意识如此清醒的情况下。
这般到叫我意识到,或许方才的那昏睡感,是夙月为了稍微减轻些我现在的痛苦而故意的,只是我错意了。
但这样也好,因为这样我依旧清醒,依旧可以清楚的看到夙月的动作,不至于还蒙在鼓里。
如此想着我便抬头,此时绿光已经布满了夙月全身,她唤出了一扇门,那门大的有些过分,但是却十分壮观,门上纹路繁复,是我认不出来的,还刻着好多古文。
夙月身上的绿光照向门时,门便开了,但门的另一边,却不是这片空间,而是一处如元妖巨树外一样的,乌沉暗黑,毫无生机的地方。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绿光透过门过去,竟然在那里汇聚,光点成型,继而变成一个和夙月一模一样的人,形态动作,彷如照镜子一样。
而反过头看,夙月身上的绿光却不见了,覆盖的,已然变成她原本神力显示的白光。
下一秒,夙月便开始在树壁上画起阵法来,而门的另一边,那个绿色的夙月,也在空间中刻画着同样的阵法。
而伴随着那样阵法的刻画,连我都能清楚的感知到,夙月的生命力在一点点下降,身上的白光也在一点点黯淡下来。
同一时间,我身上的剧痛也在渐渐消减,身体的控制权也在慢慢回归,另一边,花慎也苏醒了过来,龙柔扶着她站了起来,继而两人就那般看着夙月的动作。
直到我从巨树之心我走出来时,夙月已经到了快站不住的地步,她的动作越来越慢,身上的白光已经接近于无,仔细看去,她的身体都好像开始变得透明,力量的流失让她的身形都佝偻起来,好似瞬间变得老了一样。
而门另一边投射的绿影,亦是如此。
“非要做到如此地步吗?夙月,神魔之战的恶果,不该由天生神族来吃的。”像是看不下去了,龙柔还是没忍住出了声,只是那声音总让人觉得有点哽咽了。
夙月没有立即回答,显然此刻的她并不想分出多余的心力来,只是认真竭力的要完成这重要无比的事情。
而随着阵法已近尾声,夙月的身体已经到了肉眼难以看清的地步,她的气息也显得同样虚弱,空间里,我们甚至都察觉到她不再呼吸。
或许没有见到这般的夙月,龙柔和花慎的眼眶,都是通红一片,而夙月却还是没有分出一点心神,直到终于画上阵法的最后一笔时,她才缓缓站直身体,仿若如释重负的轻声回答。
“六界生灵,都在天生神的守护范围之内,比起外面我那变成死兽的同族,我这般,只不过是消耗力量和生命而已,放心,天生神不死不灭,或许再过个几十万年,我又会蓄力重生的,那时,你们记得来找我。”
这般说完,夙月又看向我。
“褚乐之,很抱歉一开始我确实存在利用你的心思,但这一路,我是真心拿你,当做伙伴的,如果有缘……”
话到中途还是断了,像是想到什么,夙月摇了摇头,只是微笑着,我从未见过夙月的笑容,此刻突然一见,莫名到叫人心里一跳。
然而这笑容只不过持续了一瞬,巨门两边的阵法便突然现出冲天白光,那光自树壁而出,甚至径直穿透了树壁照向外面,也在瞬间将夙月的身影淹没。
白光存在了很久才彻底散去,而空间里已经没有了夙月以及她唤出的那扇门的踪迹,虽然依旧站在巨树之内,看不到外界景象,可我已然能够感觉到,有源源不断的磅礴力量,在将这片天地的一切聚拢,继而进行压制。
这就是乾月秘境,存在于史籍记载的乾月秘境,就在我面前诞生了。
“走吧,外面的死兽此刻应该已经再次沉睡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心底那股见证历史的奇怪感觉还未消散,龙柔的话便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回去?回哪里?我能回哪里?这片天地还有我能回的地方吗?在这几十万年前的时空里,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怎么来的。
夙月也就此消散了,我连能询问一下的人都找不到。
不过她倒是想得开,也狡猾得很,这种情况下跟我道歉,我根本不可能怪她,她费尽心思,用尽了神力和生命力缔造的乾月秘境,真真实实的保护了妖界和修仙界如此之久。
虽然她几十万年后会再次重生,可……
等等!她会重生,几十万年后她会再次重生?那这样的话,是不是?
“褚乐之,还愣着干什么?走啦!放心,就算没有夙月,这一路我也保得了……”
“夙月重生之后,她的相貌会有变化吗?”
我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在意识到这种可能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倒流。
夙月她,会可能是……
“啊?怎么突然这么问,天生神的重生,我们也没见过,这个谁能知道相貌会不会有变化?”好像没料到我突然是这反应,龙柔抬了一下眉,有些不解,和花慎对视了一眼,但还是选择了如实回答。
“那……那,她会重生在哪里?在这里吗?”
“嗯应该就是这里吧,夙月不是说了吗,让我们到时候记得找她,那除了这里,我们还能到哪里去找呢?”
龙柔的话让我也回忆起了,是了,夙月方才的确是这样说的,可师姐是在修仙界的乾月秘境被师傅发现的,这里是妖界,再如何,也不可能跨越这么远的距离的。
到底是有些异想天开了点,怎么会那么巧呢?她们明明就是两个人,再说师姐分明的凡身,还被折磨成那样,哪可能会是夙月那般变态的天生神。
摇了摇头,对于刚才莫名升起的念头,还是感到有些荒谬。
“不过我记得那扇门是夙月的本命神器吧,能将夙月本体复制并投射至任意地方,如同分身一样的存在,可能她也会重生在她投射的地方也不一定,而刚才门里投射的那个地方,应该是修仙界的战场遗迹吧……嗯,到时我们也得去看看那边。”
荒谬的念头刚起,花慎的话却如同当头一棒,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但转念一想,即便这样,好像也还是不能确定什么。
可见我不再询问,龙柔却是问题多起来了,眉头一皱带着疑惑看向花慎。
“虽然如此,不过阿慎,你说天生神的重生会不会和凤族的浴火重生一样,变成一个小娃娃,那到时候我们怎么认得出来。”
“那找姓夙的小娃娃就好了,你忘了吗?夙月说过,夙姓是元神的本姓,自然也是融刻在天生神血脉里的姓,这代表了天生神的血脉传承,所以不论发生什么,夙月她最终,都只会姓夙。”
“那万一刚好也有个修士或者妖怪姓夙呢?也会认错的呀!”
“那就没办法了,到时就看我们和她这些年的交情和默契,能不能支撑得了我们认出她了。”
“嗯,那肯定能行,你这么说的话,我觉得我到时肯定能认出她的。”
“先别说大话,那可是,几十万年后的事情了。”
两人一来一回的声音好像变得模糊起来了,但我此刻却还没从花慎说的夙姓的线索里走出来,所以说,师姐还是有可能,是夙月重生而来的吧!
另外之前在龙关的预知中,崇喉提起过的,夙月是钧天的未婚妻,而早在很久前预知里,钧天就说过,师姐是他的妻子。
神帝钧天,他最后,是认出师姐来了吗?
等一下!如果师姐就是夙月,那她也是钧天的未婚妻,若是这般……
这般的话……
“褚乐之,还在想什么呢?走吧!”
思绪发散的方向好像有些不对,可我此刻身在几十万年前,就算确定知道师姐是夙月,那又能如何呢?能不能再见到师姐,我都不能保证了。
或许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回我的时代的办法。
摇了摇头,我现在也只能将这些先抛之脑后,一切都得先等到离开这遗迹再说。
这般想着,抬头却只见龙柔和花慎的身影在朝着巨树上方的飞跃而去,显然是打算再在上方挑个薄弱处打一个洞出去了。
见此我刚想运起灵力追上去,可这一脚踏出,却诡异的踩空了,龙柔和花慎的背影就这样一闪,便远离而去,连带着巨树一起,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出声,眼前就徒留一片黑暗。
这般的下坠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久到我连失重感都感觉不到了,意识都好像出现了错乱。
继而眼前莫名出现了一颗树,开满了花,那满树的花,要过好长一段时间,才会掉下一朵来。
我数了数,那是直到树上掉下来整整二十七朵花,那颗树才从我面前消散。
树消失的时候,我只觉得困极了,只想闭上眼,但脑海里又莫名有声音,在念叨着什么,我忍着困意仔细听了半响,才发现那声音在说。
“传说有一地外世界,界中有一奇珍之树,此树不结果,只开花,那花不可摘只可等,等落花,而能接住落花之人,即可获寿命三千三百三十三年,可没人知道,那树,要一万年才落花,每次,且只落一朵……”
这般如同讲故事一样的声音,实在催眠得紧,继而我就等不到听完,便失去了意识。
而这一觉睡得好久,好饱,好满足,只是这样的满足没持续多久,就又有声音传来,这次的声音不催眠了,满含焦急,也不讲故事了,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乐之,乐之,快醒醒,乐之!”
这音色我很熟悉,是师姐的声音,我已经许久没听到过师姐的声音了,自答应锡卑进了那乾月秘境开始,还莫名其妙来了几十万年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听到师姐的声音。
“完了完了,锡卑大人要是知道我一不小心让乐之大人从我背上掉下来不见踪影,还找了好几天才找到,她肯定会拔了我的毛的!”
诶,这,好像是孔雀的声音,嗯,还是那么难听,音色不男不女的,之前不是都说了让他变装的时候,把声音也好好变一下的吗?!
不过!孔雀的声音,怎么会在这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