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月峰的夜色很美，星月暮影，相映相成，月下湖面银光粼粼，那湖旁还有一片竹林，风过时飒飒作响，哪怕置于屋中也能听到，颇有催眠的效果。

我特地将这几间屋子建得离湖近一些，也是为了听那叶动声，若逢雨时，打开窗门，雨汽还会带来竹叶的清香，再点上火炉煮上茶，两种味道混合飘散，更是韵味无穷。

“这么好的地方，竟然会将你关在这里。”

说话时我已穿过结界进了正前的屋，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竹塌靠窗放着，此刻那塌上正坐着一个男人。

他只是简单的穿了件长衫，但腰侧扣绳并未系紧，导致这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头发胡乱梳着，满脸胡茬，佝偻着腰低着头坐在那里，看不清神色

他的右脚戴着铁链，铁链另一头钉在地上，仔细观察能看得出铁链不是普通的铁链，既将人束缚住，也在压制对方的灵力。

直到我这般明晃晃的出现时，他还没什么反应，像是座石像，一动不动，待我出声，才缓缓抬起头来看我。

等我终于对上他的眼睛，才看到他的瞳眸猛的一缩，继而整个人一怔，下一秒嘶哑的声音喊叫着，脸上涌现出狂喜的表情冲过来。

“师姐，大师姐，是你，真的是你，你来看我了吗？你没有忘记我，你来看我了。”

只是他似乎忘记自己脚上戴着铁链，刚一起身没走两步，便被铁链一扯，一下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一听就知道摔得不轻。

但对方却一点都不在意，立马麻利的爬起来，脸上神色也愈发癫狂，嘴里喃喃着“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的”，说时还伸着手想要不断靠过来，却因为铁链始终不得再进一分。

“别装疯了沈临聿，我不是特地来看你的，可惜了这地方，不过既然你在这里，刚好跟你算算帐。”

楚江寒到底是没舍得他这个好徒儿，竟将他从人界接了回来，这样看来，人界确实也有些不少问题，表面修仙界和人界断了联系，可暗地里，似乎并没断干净。

且当初人皇将神器借给乐之的真实原因我也还未搞清楚，那位的目的，看着都是在将人界从六界独立出去，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人皇啊……

迟早要找机会见一下才行。

“算账？没关系，大师姐怎样对我都可以的，只要是大师姐，我都无所谓，只要能见到你就行，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没有以往的优雅从容，此刻的沈临聿活像个癫子，他好像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如此表现，先让我说不出话来了，这般对视，蓦然心底有什么破裂的声音，那像是藏匿已久的恨意，在不知觉的时候突兀蹦出来，不像是属于我的，但又确实属于我，瞬间涌上心头，让人眨眼间就动了杀心。

但面前的人一点也没有察觉到，甚至还在述说着自己的思念。

那是恶心的，如同触碰到阴沟底下潮湿黏腻的臭泥一般的感觉。

“师姐，我回来了，你在里面吗？”手上不自觉开始凝聚力量，但还不待我出手，屋外乐之的声音突兀传来，叫我有些一霎的迟疑，如今的她看到这样的场面，会如何想？

但是，曾经乐之最想看到的，不就是这样的场面吗，她那般迫切，不惜付出一切，就是为了今天。

即便，她已经忘了。

“外面有结界，顺着我的气息进来，小心些。”放弃了思考，还是选择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来。

“师姐我给你说，那执教堂一点也不好玩，那些弟子都是一股脑的死脑筋，里面甚至还有人在说你的坏话，气死我了，要不是怕被发现了，我一定让那几个人好看！”

一进屋乐之便说个不停，如此寂静的空间，除了风声便只有她的声音，说时表情飞扬，丰富得紧，但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吵闹，反而一平方才的郁气，竟然就这么轻松的平静了下来。

“好了，不好玩就不玩了，没什么好气的。”似乎真的是被气得不轻，连头发都炸了起来，不由得好笑的伸出手顺了顺。

“褚乐之？你还活着，不可能，林墨雪明明说你已经死了！”

一见乐之，沈临聿的脸色一下变了，也可以说恢复了正常，方才那装疯作傻的样子霎时破裂，狰狞阴狠的表情浮现，猩红的眼死死盯着乐之的头。

“你谁呀？你才死了呢！丑八怪，怪不得被关在这儿，是因为你太丑了吧！”

“你说我丑？！！我一定，一定要杀了你，褚乐之，你等着，你等着！！！”

莫名场面变得有些滑稽，乐之那般随意的一句话，好像精准的戳中了沈临聿的痛点，让他恨不得要将乐之千刀万剐。

“杀我？你算什么……”乐之在妖界时，和阿蜃在一起，被带着一度的不怕天不怕地，自然也不会被沈临聿这样的表情吓住，下意识便要反驳。

但我没有让她说下去，我并没有忽略乐之出现时，沈临聿在意图向外面传递信息，显然这个人并不是刚才他表现的那般痴癫。

已至今时今日，又何必跟他多说什么，这样的人。

“听着，沈临聿，我会挖走你的金丹，毁掉你全身的经脉，断掉手脚，封闭视觉、听觉，就像你们当初对我做的那样，我想，你应该会很满意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