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流浪者，无声地启唇：“你走吧。”
流浪者读懂他眼底情绪，猝不及防听见这么一句，当即呆住，随即又看见什么，急忙一摇头。
他无声地开口：“再等一会。”
温珣摇了下头，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手臂因为疼痛而剧烈抽搐，被他用力压制，剥下了最后一块要掉不掉的皮肉。
他说：“解决完这件事，我会吹响骨哨，现在，褚寻鹤比我更需要你。”
流浪者闭了下眼，复而睁开时，猩红双瞳中刻进了五芒星。
他终于点了下头：“好。”
“刚好，他也到了。”
温珣一愣，顺着他目光转身一看，对上瓦沙克溢满水光的血色双眸。
“温、祭、秋——”邪神扒在结界上，周身禁锢力量的枷锁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暴戾的神力化作炽热的火焰环绕在身旁，随着他的口型不断变化，“给、老、子、开、门。”
“老子要干-死这群畜生！”
……
亚特兰蒂斯海面上空，夜幕低垂，星光月色不见半点，整个世界都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忽然，两道色泽不同的流光划开黑色幕布，当空重重撞在一起，爆发的力量在海面上掀起连天接地的浪涛！
唰！
像是被彼此的力量震慑，那两道流光一触即分，各自滑行数百里，而后猛地爆发出更加炽热的光泽和力量，加速朝彼此的方向猛冲——
咚！
犹如上千尺的钢铁轰然倒地，一时间山川海洋都为之战栗，浪涛重叠欺负，奔涌不息，百里外百年冰川被余威齐腰斩断，轰鸣着滚落，将山脚屋舍尽数碾压。
尼奥尔德眼疾手快抛出铁锚抱住屋内住户，往米德加尔特方向送去，扭头问一脚踹碎百米高冰山的玛尼：“这里还有没有人？！”
“没了，全部送到避难所安置，现在卢修斯和林奈娅正在那里照顾他们。”玛尼揩去额头热汗，站定半空回答，“刚刚得到消息，乐风天照、汜叶忒弥斯、还有其他几位都已安顿好自己子民赶往亚特兰蒂斯，你也快去，这里交给我。”
尼奥尔德说：“你也赶紧回避难所，褚寻鹤那边暂时不需要我。”
玛尼一愣，转头惊疑不定地对上神明霜白眼眸，愕然说：“什么？！”
“我的任务从来不是和塔尔赫尔交战，”时间紧迫，尼奥尔德也懒得过多解释，甩出铁锚把玛尼往阿斯加德方向一抛，转身精准对上头顶一抹身影，“瓦沙克到了？”
高空，浑身浴血的流浪者手持塞雷斯骨弓，冲他略一颔首，视作回答。
他几步跨到尼奥尔德面前：“克洛诺斯的神格已经被我用神血催醒，其中之四已经解除封印，就剩你这里的那位——把东西给我。”
尼奥尔德因为过度损耗神力而惨白如纸的唇勾出一抹笑，掏出印章往流浪者怀里一拍。
“温珣，”他开口，第一次用故友之名呼喊这位自相识以来就从未拥有姓名的人，反手用力握住对方的手，“我会在这里压制曾经被投进魔海的邪神之力，其他的，就靠你了。”
他这一声喊的情深意切，流浪者眸光微动，面上怀念笑意一闪而过，他抽出手，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
“我会的。”他说。
“我已经见证过一次他的死亡，自然，不会容许再有第二次。”
……
苍穹之上，镰刀划开夜色当头砍下，随即被刀锋挡在半空。
褚寻鹤一手握紧吟春，看向塔尔赫尔的双瞳已尽数削尖化龙。
他冷冷地注视着他，徐徐开口：“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
话落，千仞岩壁自海面腾起，化作数十米高的巨龙，仰头爆发出震天撼地的龙吟，刹那掀起滔天巨浪，向旧神兜头砸下！
“你懂什么？”塔尔赫尔右臂中了一剑，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他随手一抹，屈指弹出，霎时化作上千滴尖刺迎上浪头，“只有和我走，他才有活着的机会！”
褚寻鹤冷笑一声。
血珠如最锋利的刀，把早已凝作铜墙铁壁的浪花切割成千片，尖啸着冲他面孔飞来，他却并不慌张，举剑当啷！撞开开始几颗，随即巨龙化作万千土刺，将所有血珠震成齑粉！
他说：“没有了肉-体的活着，还能算存活吗？”
他眯起眼：“失去和外界所有牵绊，和一群没有情感的人偶相处的生活，难道不会被他厌倦吗？！”
镰刀瞬间化作骰子，塔尔赫尔指尖用力捏碎一颗，迎着天边炸响惊雷厉声喝道：“如果不是你，他会遭这种罪吗？！”
他声若泣血，字字凄厉：“如果不是你，他分明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自在的神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法则困在囹圄之中，迎接随时可能到来的陨落！”
“那如果我说我能打破这法则呢？”
“打破？”旧神一笑，灰褐色眼里藏满讥诮，“你掌规则，这个世间谁都能够违背规则，除了你，你是不是以为那根求来的红线就象征着胜利？错了！那根红线，不过是法则对你降下的丝丝怜悯！”
惊雷自头顶降下，化作细丝欲要捆住褚寻鹤手足将其生生割断，后者龙瞳神光大现，龙角破开发顶，顷刻间岩粒化作护盾将其包裹，一条真龙长啸腾起，锋利长尾迎着雷电一甩，刹那将所有雷光一分为二！
旧神依旧在笑，信誓旦旦，神色放松。
雷光齐腰斩断簌簌掉落，他于是又捏起一颗骰子，放在掌心把-玩：“不知死活，他的孽本就是因你而起，将你杀死便是最好办法，何必违抗这个世界的规则？”
“……”
真龙摆手垂眸，周身片片龙鳞暴起，伴生神兽的神力混杂新神力量刹那涨到极致！
塔尔赫尔拎起镰刀，足尖一点直跃百米，挥臂斩向粗壮龙身。
“去死吧！”他阴冷冷地咒骂出声，周身神力同样催化到极致！
铮——
镰刀在中途便撞上透明物质，塔尔赫尔眉尖一挑，拧笑着加重力道，要将那透明物质连同龙身一分为二，下一秒却见空气中无端显出一只人手，指甲漆黑，腕戴人牙。
“……”
他淡定自若的神色终于大变，由眼底溢出几分诧异和愕然。
真龙盘旋于高空，望着四名邪神齐刷刷显现，张嘴厉声长啸，瞬间唤起千里岩枪，齐齐瞄准旧神。
与此同时，一声调笑自天幕飘来：“呦，塔尔赫尔，没想到吧，有一天我们居然还能站在对立面。”
塔尔赫尔听出来人，当即怒喝出声：“你！！”
天幕遥遥走来一人，红眸黑发，血衣黑靴，手中永恒之枪昆古尼尔在夜色下光芒烁烁。
听罢对方怒喝，他轻笑，一甩手中长枪，枪头稳稳直指旧神，开口说道：“这个时空的温珣不能违抗法则，不能与你为敌，但继承了克洛诺斯神格，来自其他空间的我，却是可以。”
“怎么样，塔尔赫尔，当年温珣亲手屠戮十二邪神中七位，而你袖手旁观，甚至火上浇油。如今，就让你重新体验一下邪神的力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