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在丧女之后,依旧全心全意、亲力亲为地为她操持着一切,这让她受宠若惊,乃至于心生不安。
柳沧雪似乎看透了楚惜华的心思,她决定在这一段新关系正式开始之前,袒露心迹。
她的感慨中,有无法挽回的遗憾和无边无尽的悲伤:“我这样对你,是因为,我曾经有过一个女儿。”
失去女儿的母亲和从未拥有过母爱的女儿在机缘巧合之下走到一起。
“如果当初我同意了朝华的江南之行,陪她一起前往,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我总是太管着她了,从没问过她自己的想法,也从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
楚惜华成为了得知柳沧雪真实心迹的第一个人,她听到了一个母亲的忏悔和反思,可是这一切都太迟了,惨痛的现实成为了柳沧雪心中痛苦的根源,她渴望再做一次“母亲”,以最单纯的、最真实的爱去弥补、去赎罪、去守护。
楚惜华很清楚,这种爱背后藏着太多因果轮回,它不够纯粹,更背负着死亡造成的沉重代价,可是这对于楚惜华来说就足够了!她太渴望得到母爱,她太孤独,太需要一股力量来温暖自己了!
柳沧雪鼓励着楚惜华去争取,开始了她力所能及的反抗。她好像在楚朝华死后,真正明白了女儿的所求,也明白了母亲的职责。
在武库中挑选佩刀的时候,她告诉楚惜华,你可以提出要求,选自己喜欢的。
“要求”是过往的楚惜华永远不敢设想的“特权”,哪怕这些要求不过是些鸡毛蒜皮、无关要害的小事,小到不需要禀告,小到无人在意。
在柳沧雪的鼓励和支持下,楚惜华第一次对着楚铎提出要求,她勇敢地去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而不再是一味地顺从和无条件接纳,再以卑微的态度去致谢。
但第一步的尝试并不顺利,她的要求被楚铎拒绝了,他说这把刀不适合小女孩。
始料未及的激烈冲突在柳沧雪和楚铎之间爆发,楚铎难以置信于柳沧雪为何会如此强烈反对自己的意见,他的权威居然在她面前被挑战了。
眼看着剑拔弩张,楚惜华担忧着两位真的动起了手,她连忙跪下求着楚铎息怒,说自己不要这把刀了,这是她过去运用得无比熟练的生存法则,她太懂得怎么求饶示好以换取片刻的安宁。
楚铎看在她懂事的份上,把这把刀“赐”给了她,并给柳沧雪以警告。
后来,两人在快雪轩内,柳沧雪愤怒到流出泪眼,她说,她不要见到自己的女儿如此卑躬屈膝!
柳沧雪学着怎么做母亲,楚惜华学着怎么做女儿,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前行。
这是一对假母女的真救赎,她们毫无血缘关系,彼此都是对方眼中的替身,可都无一例外地在假戏中演出了真情。
如果说柳沧雪哪怕是深陷泥淖,一身肮脏,也要把楚惜华抬着、拱着、推出泥沼,那么楚朝华再以风惊月的崭新面目出现时,她就成为在平地上将楚惜华一把拉出来的关键人物,并且告诉她,前方天地广阔,大有可为。
哪怕风惊月的光华太过耀眼,在一瞬间,又让好不容易有些自我的楚惜华再度自惭形秽,但不可否认,她给了楚惜华真实的力量,和过往在柳沧雪的关爱下渐渐积攒起来的力量融合到一起,终于成为了她追求自我的强大底气。
暗夜的烛火中,楚惜华捧起了刀架上那一把获得过程曲折的宝刀。
古朴沉静,锋芒暗藏,它的名字是个单字,叫做“追”。
追?追什么呢?
是追前头那个耀眼夺目的姐姐,还是追她自己心底埋藏已久的自我呢?
“我”究竟该是什么模样?
当年姐姐离家出走之前,也曾经问过自己,“我”是什么样子吗?她回想起姐姐那远走的、逍遥的、自如的身影,羡慕之情油然而生,姐姐应该已经找到答案了吧?
同样的十八岁,同样的快雪轩,曾经的楚朝华也在暗夜中询问自己,决定奔赴一场伟大的冒险;现在的楚惜华目标坚定,壮志凌云。
她握紧了追,属于她的伟大冒险,终于拉开了序幕。
这场伟大的冒险,关于出逃、关于毁灭、关于重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