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所有人都忘记了孙芸芸的死亡,默认她死于自杀,在这个快节奏的时间里,没有人会分出多余的精力去怀念她,包括她的父母,他们都需要继续活下去。一块石头激起微弱的浪花最终归为沉寂,仿佛孙芸芸父亲大闹一场只是样板生活中一个插曲。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毫不相干人的生死。
校园的积雪被清理干净,连同孙芸芸一起,无影无踪。
田思瑶自从孙芸芸事件发生后便再也没有和魏琳语她们待在一起。蒋芯冉有时抬头便能看见魏琳语身边少了田思瑶。
……
“你说,蒋芯冉会来排练吗?”
夜晚的博艺楼,只有二层的艺术教室和彩排教室亮着明晃晃的灯。
“谁管她,本来就可有可无,我们继续!”
魏琳语的胯部倚着大鼓,手中的鼓棒有一下没一下的击打在鼓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扔下鼓棒,走上排练舞台,眼睛扫视人群,不由得蹙眉:“田思瑶呢?”
众人相互看了看,摇摇头。
“算了,把他们两个都排除……”
“我来了!”
魏琳语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匆匆赶来的田思瑶打断了。
门口的田思瑶喘着粗气,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刚才去了趟医院,拿了点胃药。”
魏琳语今天有些力不从心,没有为难田思瑶,只是让她赶快归队。
空隙时间,慧琳雨来到田思瑶身边,撞了撞她问:“你什么时候胃不好了?”
魏琳语没察觉出来不对劲,但慧琳雨察觉出来了。平日里,她们几人当中田思瑶的身子骨最好,几乎没见她怎么生过病,突如其来的胃药让慧琳雨感到疑惑。
“不是,给别人拿的药。”
慧琳雨总觉得奇怪,但也没再多问。
田思瑶没有注意慧琳雨的不正常,转而投入到了排练当中。
校庆时间很惊喜的没有推迟,在众人欢呼声中照常进行。
蒋芯冉跟随着班级群来到礼堂。空气中弥漫着塑料腐臭气味,鲜艳繁琐的装饰,光鲜亮丽的表面令蒋芯冉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恶心。
躁动过后是振奋人心的报幕,上面的人容光焕发,面带笑容,在灯光的照耀下焕发出蓬勃生命力。
舞台后,魏琳语急得团团转,着急的大声询问:“田思瑶呢?”
“没看见啊。”
见众人纷纷摇头,魏琳语更是着急。田思瑶饰演的被霸凌人物非常重要,若是没有她,那这场表演毫无看头。
看着紧紧逼近的时间,魏琳语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魏琳语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眼神瞬间冷却下来,焦急的神情消失,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她冷冷道:“田思瑶不来了,你们去吧,我上。”
……
“下面有请高三(5)班的同学带来的小品《归云》!”
激情高昂的话语落下,灯光瞬间灭,礼堂陷入一片黑暗。
蒋芯冉调整姿势,期待着魏琳语会表演些什么。
一束泛白的微弱灯光从上面打下,照在魏琳语身上,使魏琳语原本就白的皮肤此刻变得惨白。
她孤零零的站在舞台上。仅是一眼,蒋芯冉便知道了魏琳语饰演的是受害者。
蒋芯冉双手抱臂,看着舞台上楚楚可怜的魏琳语生动形象的表演着遭受别人的殴打,无法反抗,仿佛真的发生在她身上一般。
渐渐的,随着他们表演的深入,看着不断变化熟悉的殴打场景,听着魏琳语的哭诉,越来越熟悉,蒋芯冉心中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不断积攒着岩浆,等待一刻的喷发。
魏琳语就那样在众人眼前赤裸裸的表演着孙芸芸的痛苦,所有人都不知道,魏琳语正大光明的将罪恶搬上盛大舞台。
魏琳语被人按在水桶里不断挣扎着,浑身的衣服被撕扯,脸上满是伤痕。看到这一幕,蒋芯冉心中冷笑,不由得感叹她真是下了血本。
最后的最后,巨大的舞台只剩下魏琳语一人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神情紧张崩溃,呐呐自语,眼神却隔着人海,准确锁定蒋芯冉,后怕小心的念下一句句的独白。
“我不认为我是个错误,我也不认为我轻贱,我更不认为我与这个世界脱轨。当我脱离主流航线成为分支后,所有人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他们断掉了给我源源不断的补给,我拼命的自救,最终,我被慢慢抹杀。
但我始终,始终拒绝别人给我的定位,始终拒绝别人给我强加的一切可悲遭遇,我将永不承认我所遭受的苦难。我始终坚信着,我,不是一个异类怪物,我坚信,我是一颗划过天际转瞬即逝的流星,我永远璀璨。”
尾声的落幕,黑暗里,魏琳语娓娓道来:“纪念我的一个朋友。”
礼堂里,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回过神来。突兀细微的掌声稀稀拉拉响起,带动周围,最后整个礼堂爆发震耳欲聋的掌声。
魏琳语站在台上,昂首挺胸,坦然接受着这一切荣誉,坦然接受着由孙芸芸苦难所带来的作品成就。
到底是璀璨还是摧残?并不流畅的句子美化了她自己,将孙芸芸死死的踩入泥潭中。刹那间,蒋芯冉似乎看到了魏琳语的挑衅,对自己的挑衅,对生命的罔顾,对以前种种的不知悔改,对孙芸芸死亡的不屑一顾。
耳边是雷鸣般的掌声,震的蒋芯冉耳朵发疼。无动于衷的蒋芯冉在激烈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蒋芯冉沉默的看着舞台上熠熠生辉的几人,听着主持人虚伪的赞美贺词,指甲似乎要刺破胳膊上的皮肤,蒋芯冉压住心中的怒火,看向了左下方的田思瑶——本应该在台上的人此刻出现在了看台上。
动怒的不只有蒋芯冉,坐在蒋芯冉身后的谭洋,咬紧牙关,双手攥拳微微颤抖着。
身旁的好友看到后象征性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然而这起不了什么作用,谭洋眼神狠戾,这是别人从未见到过的。他的好友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她们走入台下,谭洋象征性的问了一句:“舞台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