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疑不定之时,王妃低声告罪,正要弯腰拾起碎杯,袖中却骤然抖出一道纸。她遽然惊悚,却已落入皇帝眼中,帝展信而阅,竟是满纸相思爱恋。】
【此信中,一言一语皆称新妇为“皇嫂”,用词轻佻热辣,观其笔迹,竟是出自太子之手!帝大怒,将纸揉团狠狠掷向太子。太子读完,脸色遽白,坚称此信与自己无关。】
【天子暴怒,掷碎茶杯,满堂皆跪,战战兢兢。帝问王妃,王妃支吾,神色悲恸,自言妾身有罪,虽未曾回应、甚至屡屡拒绝太子之情,却忧患罪责牵连家族而不敢告知陛下、肃王,当堂欲撞柱而谢罪。幸而林福手快,将其拦下。】
【再问太子。太子惊惧、暴跳如雷,坚称对新妇无情,此则有人陷害。帝唤来太子近侍,近侍唯唯诺诺、并不知情,只道太子近日偶去书房练字,但不知写了什么。】
【那厢,王妃已令侍女取来一沓信纸,将近日所收信件呈予帝王,帝又令京卫前往东宫搜寻,果然在宫内又搜得两张未能送出的信。】
【数位翰林学士端详斟酌笔迹,确认是太子所书,而信中言语骚扰、偶然提得的一些闺房秘事,俱是太子不为人知的私密。太子无从抵赖,面如死灰。】
【帝王怒极,竟当堂掌掴太子——天潢贵胄、天下人瞩目凝望之皇家,却出了如此头等□□丑事!恰逢肃王大婚,百官到访、人声混杂,丑闻必将传遍京都,帝王孝悌之贤名也将被太子浪荡之举尽数摧毁!】
【帝怒不可遏,当堂将太子近侍、东宫仆侍全部关押,待肃王婚事过后尽皆杖毙。太子受罚幽禁佛堂,长跪庙前吃斋茹素、抄诵经文,数月不得出。】
念经似的将剧情读完,小九闷一口水,“啧啧”两声。
【这太子摊上事儿了呀,连亲嫂子都敢妄想——噫,小禾,你说这太子到底是谁啊?】
【易允???他平日作风总是一副谦谦君子样,真想象不到他会写出多火辣的信。】小九搓搓双臂。
接着嘿嘿一笑:【…易裴贤??嘶,他身上倒是有股疯劲,长得也好看,真上演一出兄弟抢妻的话应该怪精彩的。】
【……或者是易珩??!平日里不声不响、逆来顺受的落魄皇子,竟有一颗如狼似虎、强取豪夺的野心!!耶??好像也挺带感的!!】
易禾:…………
小九和那本《皇陵探险之误入前朝皇子墓室并与鬼相恋后我发现他是我未曾谋面的兄长遂于成婚前夜逃离》的作者应该很有话聊。
他沉默了会儿,手指轻轻敲了两下床板,随后指向自己: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太子是我?”
【不可能。】小九当即摆手。
“?”易禾真心发问,“为什么?”
小九叹息一声,饱含怜爱:【小禾,你还是个孩子,你连“喜欢”是种什么感觉都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爱上人妻呢?】
易禾在感情方面有多木讷、多迟钝,小九全看在眼里,仿佛一位知道自家孩子不可能早恋的父母一样安心。
易禾却坐直了身体,沉吟道:“但若这是个设计好的局呢?”
【嗯……?局?】小九稍微清醒过来,【针对太子布的局?你是说,那些来往的信件是人伪造的??!那个新王妃在说谎??】
“多半是人伪造。”易禾说,“至于王妃……原文描写太含糊了,她或许只是收到了以太子之名送出的信,也或许是和背后布局者一唱一和的帮凶。”
小九转念一想。
……太子,太子。是啊,如今朝堂上拥立的两个太子候选人,不就是一个皇长子,一个皇三子吗!若说两三个月后人选已水落石出,是易禾的可能性就极高了!
易禾哪里懂爱情的滋味,那势必就是设计陷害了!
【那、那些信里的字迹和秘密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招对其他皇子或许效果欠佳,对我却很管用。”易禾背靠白墙,理好腿上薄褥,“三皇子素来玩世不恭、举止轻佻,更有可能做出这种胆大妄为的事。至于字迹,可以模仿;秘密则总有知道的人。”
锦衾上绣有龙凤呈祥,是昨日由喻谨刚替换的一床被褥——之前指甲剪得不够圆润,那床“祥云朱雀”被易禾划开了几根绣线,喻谨见了,怕殿下睡得不适,连忙撤下了。
如今易禾指甲已经磨圆,流出一小隙白色月牙,抵在龙凤绣面上轻轻按压。
“我的字不算工整,不好模仿。连数位翰林学士共同甄别,都看不出异样,那伪造书信者一定有很多我的字迹参考,对我的用笔习惯知根知底。而秘密,通常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
指端用力,甲床血色被逼退,褥子上的绣线却坚韧异常,如何也划不开。
他动作停顿,抬起头来,听到了一道来自寝殿围屏外的脚步。
“是喻谨。”易禾说。
棕黄衣角闪过,影影绰绰的人形从屏风后走出,的确是喻谨。
“殿下知是我?”喻谨扬着笑意,抱着一张灰褐薄毯、一块软枕,往床前走来。
小九却听得出来,易禾说的不是眼前之人是谁,而是另一层面的意思。再观喻谨柔婉恭顺的笑,背部爬上一片鸡皮疙瘩。
“你怎么来了?”易禾望向他怀中之物。
喻谨颠了颠被子,垂头说:“想请示殿下,最近可否在殿下床前守夜。”
他一顿,目色怀念慨叹道:“殿下幼年时,奴才便睡在榻下。若是殿下半夜醒了、哭了,奴才第一时间听到,就会去喊醒奶娘,再去通报给皇后娘娘……只是自殿下九岁以后,不让人近旁守夜,便再也没有这种经历了。”
易禾静静听他说。隔着两三重纱帐,莹亮丝线将人面部折作几层,遮遮掩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