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新环有咽炎,霍闻哲在知道的那一刻便已经暗下决心戒烟了,回来二话不说将家里所有的烟全扔了,像是决心要完成什么宏图大业,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戒烟要慢慢戒,哪有一下子就戒掉不抽的,这对重度烟瘾患者是要人命的。
可是那又怎么了,为了沈新环,霍闻哲就是愿意,一条命又如何,跟沈新环相比,命在他这里不值钱。
找烟无果后又无奈地陷进椅子里,桌上是今天刚领的两本鲜红的结婚证。
白玉般的长手拿起一本,翻开看了又看,不得不感叹道,“就这么个小本,两个人就能绑在一起。”心里空缺的部位慢慢被填满。
目光留恋在二人紧挨的合照上,沈新环看上去傻傻呆呆的,而他看上去一副冷酷无情生人勿近的样子,怪不得民政局的大姐不相信他俩是心甘情愿的,这两人看上去像是打架的,不是结婚的。
霍闻哲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又宝贝似的将结婚证锁进了保险柜。
他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做,这一天终于被他等到了,早就想这么干了。
起身轻轻推开书房门,看见餐厅已经没有沈新环的身影,餐桌都已经收拾干净,刚拿出去的那些文件被人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桌上,卧室的灯已经熄了。
这已经很好了,沈新环愿意留下来没有闹着要走,已经很不错了,霍闻哲再三安慰自己,慢慢来,慢慢来,不要着急。
脚步一转朝工作室走去,霍闻哲把所有灯都打开,将一面落地镜推到操作台前,仔细的清洗干净双手,又把纹身工具全都消一遍毒。
霍闻哲从抽屉的最深处翻找出一份手稿,纸上是一幅人像,不复杂,设计者画艺高超传神,简单的几笔将人脸勾勒的栩栩如生。
手稿上的人是沈新环,霍闻哲看着这张不知道被珍藏多久的手稿,冷峻的脸染上了一丝温柔,拿起身旁的笔又在画像下面加了一串日期。
今天的日期,也是沈新环嫁给他的日子。
霍闻哲将上衣脱去,镜中露出他精壮强悍的肌肉,他身上有好多纹身,但有一处是特意给沈新环留的,给他妻子留的,那是心脏跳动的地方——心口。
他身上每一处纹身都有自己独特的意义,有的是为了美观,有的是人生信条,更有年少轻狂的痕迹,但是今天他亲手拓上去的这一处,是他的信仰,一生的信仰。
刺青针带着永不褪色的墨水,沿着拓好的线条,连带着霍闻哲满到快要溢出来的热烈感情,一针一针的刺进皮肉,扎进骨血,与霍闻哲纠缠生生世世,哪怕心跳停了,它还在。
刺青疼吗,当然疼啊,可是疼才会记住,把对自己重要的东西留下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霍闻哲着魔般的迷恋这种痛感,真实,密密麻麻永不间歇的刺痛让他清醒,清醒地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醒来也依然在,永远都在。
独属的印记,这一刻爱和占有泛滥成灾。
爱意汹涌,爱人却不知,天亮前,熬了一晚上的沈新环终于是有点睡意,朦胧睡眼,眼皮慢慢合紧,小夜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在瞳孔中心汇聚成一个小黑点,渐渐散去。
似乎是黑了一瞬间,刚刚闭上的眼睛又缓缓地睁开,沈新环突然间感觉到后背暖暖的,后脑勺像是被人敲了一下,不疼但很提神。
她忽然坐起来,看着床尾站着她熟悉的身影。
“爷爷?”沈新环双腿无法动弹,只能直起身子这么看着,“你穿的这么整齐是要去哪里呢?”
沈新环只觉得莫名其妙,她早已经忘了自己现在身处哪里是梦是醒,她只清楚地感知到爷爷就在跟前,爷爷的样子很慈祥,就像平时一样,和蔼的笑,精干的服装。
“环环,你结婚了爷爷很开心,选的人好,肯定能幸福的。”爷爷一动不动的,慈爱的目光,浑厚的嗓音清晰地传递到沈新环的耳朵里。
沈新环听见爷爷开心她也很高兴,“爷爷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沈新环想起身走向爷爷,可腿就像没知觉了一样,动也动不了。
“到时间了,爷爷去找奶奶了,就是临走前看看你,其他的没什么放不下的了。”爷爷的眼睛里似乎有泪。
“爷爷…”沈新环只能向爷爷在的方向伸手企图拉住他,嘴里的喊声却越来越模糊,“爷爷!”
沈新环梦魇了,梦中的一切是那么清晰真实,可现实中所有的呼喊都变成破碎的呜咽。
“环环!醒醒!”霍闻哲不敢使劲摇晃她,只能抬高声音轻轻推搡她。
“啊!”沈新环终于是被叫醒,脸上布满了眼泪,心跳异常,看清楚眼前的人是霍闻哲,下意识地看向床尾。
“爷爷呢?我刚才看见爷爷了!”沈新环像是在说梦话,赶紧问霍闻哲。
霍闻哲脸上一怔,大手替沈新环抹去泪水。
“环环,你要冷静,还有叔叔阿姨,撑不住也没关系,有我在。”
“这是什么意思。”沈新环一边问一边颤抖着掀开被子下床,心里不好的预感达到顶峰。
“爷爷他走了,三分钟前阿姨刚来了电话,我们现在去医院。”
沈新环其实已经知道了,爷爷临走前来看过她了,可是马上回归现实中,她实实在在听见这个噩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眩晕了。
“我知道,赶紧带我去医院,我要送爷爷最后一程。”沈新环现在除了能勉强自己穿个鞋,早已经六神无主。
霍闻哲看她游魂似的直接出了大门,外套都没穿,着急地追了上去,一路飙车,不安地频频看向窝在副驾驶的人,那人却出奇的安静。
一生皆由命,半点不由人。
沈新环疯狂的思念爷爷,不想让爷爷走,可是她知道,生老病死,神仙来了都没办法,该走的时候都得走,留不住也留不下。
人生这趟列车,爷爷的终点站到了,该下车了,她的路还很远很远,中途谁会上来,谁又会下车,她一点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