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也出不去,竺音靠在门边,隐约听到外面在争吵,于是调动听觉,放大了外面的声音。
“你撒手!我们娘娘的炭火也敢贪!你信不信,信不信我去……”一个女孩的声音。
“去告啊!”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不阴不阳,听起来像是太监。
“你倒是去打听打听,这皇宫里谁不知道你家主子中秋宴上惹恼了圣上,还因此牵连了宋贵妃,贵妃能留你们一条活路,已经算仁至义尽了,我倒是想看看,这宫里谁还敢管你们!”
“你!”女孩想要骂出口,又想起自家主子的处境,只能软了声线,哭诉道,“刘公公,求求你了,天马上就要转凉了,我家娘娘自小在江南长大,这北方的冬天,要是没有炭火,她定是撑不过去的呀!”
竺音看了一眼这阴冷的房间,屋子确实冷,连她这个神仙都能感觉到寒意。
“想要啊?”尖细的声音有些不怀好意,刘公公打量着宫女已经快要长开的面容,笑着说道,“想要也可以,我在这宫中也是孤独了好些年,若是你愿与我结成对食,以后我有的便少不了你的,到时候……”
“你无耻!”
他话还没说完,宫女气得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她是跟着娘娘长大的家生子,秦家是书香门第,主人家待下人宽厚,不似寻常人家,她从小也是跟着小姐一起读书念字的,哪里能忍得下这种侮辱!
“你还敢打我!”太监捂着脸尖叫着,一脚踹到了宫女的肚子上,宫女本就瘦弱,这么一踹,倒在了地上,感觉天旋地转。
太监见她这样,还觉得不解气,又往她头上踹了一脚,阴恻恻地说道,“我告诉你,这宫里的规矩就这样,得势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得势的,就是死在这……”
他俯下身,看着宫女嘴角的血,嘲笑道,“也没人管。”
“这人也太过分了!师姐你快想想办法出门!”栾灵着急道。
“出不去。”竺音皱了皱眉,她听到宫女哽咽着想要爬起来的声音,又听到那太监在她想要爬起来时对她的拳打脚踢,于是退后几步,搬了个凳子,召唤出无相。
切换成扬琴形态,竺音听着外面已经无需调动听觉就能听到的谩骂声,选了首妙音堂编的《相鼠》。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宫女还在挣扎,她可不能倒在这里,若是她倒了,娘娘可就真没人照顾了!
只是,在她再一次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太监的拳头并没有落到她身上,相反,她怀里被塞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一筐炭火。
宫女不解地抬起头,只见那原先趾高气昂的刻薄太监,突然弓着腰,跪在了她面前,一边流泪一边扇自己耳光,大骂道——
“我可真是个畜生!没种的畜生!我只知自己被阉可怜,却又来欺负女人孩子!除了仗势欺人什么也不会,败类中的败类!你打我,你打我吧!”
太监像是中了蛊一样,不停地朝着她磕头,还想拉着她让她打他,大宫女先是呆滞了一瞬间,然后惊恐得连连往后退,生怕粘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人疯了!
磕头的声音越来越大,刘公公脸上满是血迹,宫女怕惹出什么事情反倒害了娘娘,抱着箩筐对他大喊道,“你快滚!再不滚我就……”
她左右看了看,摸过来一根地上的树枝,举起右手道,“我就把你打出去!”
“我滚,我滚,我这种脏东西就该滚,没脸没皮的脏东西就该滚……”太监颤巍巍地抬起头,真如他所说,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宫殿。
宫女确认他走了,心有余悸地长舒一口气,然后尽力收起了脸上的惶恐与不安,带着笑脸,转过身,跑过去打开了屋子的大门。
门外的光亮照进了屋子里,竺音不动声色地把剩下的琴竹收回去,抬眼看向满脸欣喜的宫女。
“娘娘!”宫女给她看了看怀中的炭火,“你看,屋子里能暖和些啦,等家书送到老爷手里,我们可就有银子打点了,想必再不用受这气!”
竺音看着她脸上的伤口,道,“你受伤了。”
“我方才摔了一跤,不碍事。”宫女原是想笑的,但是又觉得鼻子有些泛酸,这眼泪它自个儿连了串似的往下掉,宫女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憨憨的笑,一边擦眼泪一边道。
“老天开眼了,定是神仙都看不下去了,那些坏东西都该遭天谴!”
见她这样,竺音跟围观的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就是不知他嘴中的孩子是谁。”宫女放下箩筐,有些疑问。
竺音看了她一眼,道,“你。”
“娘娘糊涂了。”宫女破涕为笑道,“我虽是小娘娘几岁,但也快及笄了。”
竺音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画面开始扭曲,这关也要过了。
“凡间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一个光头硬汉带着四个食盒加入围观,这位虽然长得猛男,但其实是麒麟堂排行第五的小师弟,名为司徒猛,也是食神门下的弟子。
“是啊师弟,你不知道刚才那太监多可恨!要不是我只能看着,真想冲出去给他上下左右各来两拳!”栾灵去过皇宫,上次跟着道士姐姐,像这样的太监都对她们毕恭毕敬的,她从来没想过人还能恶心成这样。
司徒猛叹息一声,他跟麒麟堂这些各有来头的神仙不同,他原本就是个凡人,农户的儿子,因为体格壮被拉去做工,那些地主没把他们当人看过,爹娘都被逼死了,要不是遇上了食神,他现在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