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言笑道:“你对我并无杀意,他们自然不敢动手。”
“杀意这东西,谁又能说得准。”竺音对他道:“谢予言,从现在开始,你最好也别太信任我。”
谢予言愣了愣,看她淋成这样还是利落地撑起伞,转身就走,有种更荒谬的感觉。
总感觉刚才那句话好像在什么时候听过,但从竺音口中说出来更增添几分诡异。
可是想想,就算不信任她,又能发生什么事呢?
竺音离开谢予言的视线以后,双手结印,散去身上的水汽,张承也发现这小祖宗越来越不对了,不知道是适应做人了还是放弃做人了,连施法都当玩一样挥霍,也开始不计后果了。
竺音看向张承,没有问话,但他知道她想问什么,率先开口:
“这地方有些古怪,没有之前那种魔气,但有魔气应该存在过的痕迹。”
竺音:“魔气也有尸体?”
张承惊:“谁教你这么理解的喔,只能说这里还有魔气残留的味道,而且很微弱,若不是我一个纯血魔到处乱转悠,也很难察觉。”
竺音点点头:“明白,像是有人在这里煸炒过魔留下的饭菜味。”
“你在说什么啊!!”张承捂头乱窜:“不要当着我一个快一百岁的魔说这些啊!”
竺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以你的修为,一百岁已经该入土了。”
最近这批神仙的攻击力真是强得可怕啊。张承捂住不存在的心脏,继续说正事:“这里的气息虽然微弱,但也留下了一些延展的痕迹,我一路追踪到启县边缘……”
竺音:“线索断了?”
张承来回噌噌飞了几趟,崩溃道:“是你啊!!你那狗*束缚给我魂都快打散了!”
竺音冷冷道:“你若不跑,又怎会遭反噬?成王败寇,既然已经做了我们神仙的手下败将,老实认命。”
张承怒道:“你和你娘这种坏神仙迟早会遭报应的!”
竺音顿时脸色一冷,抬手就向他施法,顷刻便将这一团黑雾挤作一团攥在手中,一瞬间,张承真的感觉到了她的杀意,并非平时随口的玩笑那样的杀意。
“若不是我娘要你,我现在一定让你魂飞魄散,六道不容。”
张承颤抖道:“我错了,神仙姑奶奶。”
“你并非向我认错,只是在此时此刻低头,若找到时机,你还会如同对那些凡人一样,放大他们的欲望,诱取他们的心魔。”竺音道:“我不知道你们心魔一族可不可信,但我知道你不可信。”
张承诡异干笑两声:“种族特性,种族特性,一起骂,所有行为由心魔一族共同承担,均不是我个人行为。”
竺音没有再理会,只是回到话题:“所以沿着北边一路到这里,那些入魔的东西都在作祟。”
怎么能叫魔作祟呢,说不定根本不是魔,哪有好魔家做这个的,张承想吐槽,但竺音刚才的威压还让他心有余悸,讪讪道:“恐怕是,还得继续往南走,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往南走,时间紧,谢予言第二日又拜访了启县县令,便一路南下,直达目的地干正事。
而竺音的正事,一是调查非正常入魔事件,二是……
她靠在栏杆边,听着对岸窗口的年轻女子在清闲地拨弄琵琶琴弦,随着船娘经过,船篙与水面抵抗又抽离,滑落出湿润清脆的声响,然后某处茶室传来朦胧的交谈声,听不太懂在说什么,时不时响起,又安静一会,轻风过,平平淡淡的下午,好像芸芸众生画卷中的一角。
可是过了一会,风又带着小雨擦过她的脸庞,冷涩得让人不觉得这已经是春天,交谈的声音停了,瓷器碰撞的声音比说话的语调更加好懂,船娘带着客人上了岸,弓着身体,神色与语气同样急促,而对岸的女子,听到身后的呼喊,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起身关上了窗。
天界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凡间有时候好,但更多时候不好。
竺音假装从怀里掏出笛子无相,接着刚才对岸女子弹奏的旋律,吹响了乐声。
笛子清润的声音如同清泉一样,夹杂着沥沥雨声,在这一角散播开来,不一会,静谧的茶室又响起了比瓷器弱、比原本高的声音,最终回归到交谈的音量,船娘的手中多了一锭银子,而对岸,年轻女子推开紧闭的窗,带着笑意和嘴中轻哼的小调,看了一眼青灰色的天,又望向竺音的方向,抬手掩着面对她笑了笑,然后抽出一旁花篮里的花,对着河流对岸的她挥洒而去。
落花本应无意,竺音指尖一动,笛音欢快,风也有意,裹带着花枝飘到了她的栏杆上。
对面女子从一开始丢彩头的纯粹高兴,到看到花竟然往对岸飘的惊讶与鼓劲,最后看到花落在竺音身旁,竟也忍不住跳起来拍了拍手,笑得难守规矩。
再多的不好,神仙有心,便能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