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大房二房统共六个孩子齐齐拾掇一新登了张门,谁都没料到最后成的竟是谢六姑娘。
谢家的两个夫人打的好算盘,看上了江家和张家的两位三姑娘,想给两房的嫡郎君争取。可笑适龄的大家闺秀哪个不是百家求,不知多少人打着这种算盘。
谢瑶珠瞧着江家的孩子,一个个仙童似的,江三姑娘不似旁的闺秀,她红衣如火,盛放的刺玫也不过如此。
她只一眼就确定,两个兄长绝对无法驾驭这样的女子......她瞧着女娘身侧与她玩笑的英武少年,想这忠勇公祝家的郎君和她倒是般配。
遍寻谢琳琅,才在亭子里瞧见人影,谢瑶珠到妹妹身旁,有些怯场。她其实被接回谢家不过两年,从前这样的宴会总会待在二夫人身边,鲜少与同龄人来往。
谢琳琅挽过她道,“这是我四姐姐瑶珠,她从前体弱鲜少出府,才有所好转。”
谢琳琅又向她一一指认过眼前人,谢瑶珠这才省得二夫人四处寻的张三姑娘也在这儿,她有意帮夫人,便悄悄告诉琳琅,夫人在找张纤月,谢琳琅主意多,当即便上前拉住张三姑娘。
“纤月姐姐,我四姐姐说宴里上了我爱吃的糕点,我想回去尝尝,但这新园子我实在找不着路,纤月姐姐你陪我罢。”
张纤月是个极温婉的女娘,闻言牵起谢琳琅的手便朝宴上去。谢瑶珠本要跟上去,谢琳琅却叫她在此等着。
未几有女娘拉着她去一同投壶对诗,是探花郎的女儿,探花郎是张家的姻亲。女娘与她的言谈间总是在探问她兄长谢二郎的近况,谢瑶珠这才明白六妹妹留她在此的用意。
“二哥哥在母亲身边陪着呢。”谢瑶珠道。
女娘挽她的手紧了紧,在她耳边悄声:“尊夫人是不是看中了纤月表姐?”
谢瑶珠愣住了,原来这些世家女娘,一个比一个鬼精。
“...我母亲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今日来此的,有几个人没些筹算呢?”
“谢家虽不比从前,眼光却是不低的。”谢瑶珠没有给她留情面,谢家到底是世家,就算她的父亲是探花郎,有张家这门姻亲,却仍只是寒门。用来与寒门联姻的,只能是她谢瑶珠和谢临宸,她心里一直清楚的。
就像当初嫁给探花郎的,只是庶出的张三姑娘。
女娘的脸色白了又白,可她必须下一剂猛药,才能断了她的念想。
谢瑶珠拉开她的手,去园子里放风。
巧见谢琳琅去而复返,好似在园中迷了路,给她引路的丫鬟忙赔礼道歉,谢瑶珠正要上前,却被人按肩拦住了。
是江二夫人。她只示意谢瑶珠噤声,谢瑶珠心下了然。江六郎君也要讨娘子了。
她不免无措,既担心六妹妹被看上,又担心六妹妹不被看上。
谢家人都知她六妹妹是骨子里的高贵的泼辣,她是很喜欢六妹妹的性子,就怕这不合江二夫人心意。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六妹妹给了丫鬟不轻不重的一巴掌。不轻,却足以让人长记性,不重,留不下掌印让人诟病。
“今儿是我被带错路,明儿又是谁?世家不比普通人家,丢不起这个人。你且记牢了再来领差事,我若告到大夫人那里,你被扫地出门,哪个人家还敢用你?”
谢瑶珠暗暗观察江二夫人的脸色,生怕妹妹说错话,惹她厌弃。可江二夫人面色格外平静。
谢瑶珠还没缓过神,谢琳琅又接着给了丫鬟一块碎银,让她买些药膏擦擦。其实分明没有留下巴掌印,但一点碎银却能买了丫鬟的心。
看完戏,江二夫人给谢瑶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然离去。
等坐到回府的马车上,谢瑶珠才听夫人提起,说那江二夫人口头给江六和谢六,定了亲。
本是好事,却差点让谢家两个夫人妯娌反目,二夫人好说歹说,大夫人才堪堪作罢,毕竟成了一门总比一场空要强。谢家两个郎君都没求成亲,张三姑娘嫁给了忠勇侯祝家五郎,江三姑娘被指给了皇子,成了如今的江皇后。
“这般看来,婚事其实是谢六姑娘自己求来的…”王雪楹思忖道,既是如此,又是何故闹到如今和离的地步?这大约也是多少想要攀附江家之人所不解的。
其实有谢家二房这样的夫妇两个做父母,尽管夫妻情意寡淡,对儿女却是极尽宠爱。
谢琳琅在父母掌心被教养成了个顶娇惯也顶争气的世家嫡女。
娇蛮泼辣但又极有贵女风度。娇蛮却并不高傲,泼辣却不乏心机。贵,是一种气质,是贵女,又非典型贵女。
天性使得她什么都想要最好的,母亲同她说江六郎是南平最好的郎君,她便再没多想,认定了要嫁给江斐。在赏花会上她见郎君如玉,便使了手段,定下这门少年亲事。
谢琳琅享受着身为江六郎的未婚妻给她在姑娘们之间带来的殊荣,表现着如何爱慕江斐如何是个贴心的未婚妻子,与江斐相处的时候却寥寥无几。
成亲后,日复一日的相敬如宾里谢琳琅似乎看见自己望到头的一辈子。她看着自己的婆母,看着江斐的祖母,看到的是自己将被困在四方宅院里寥落的一生。
加之江斐早已不是那个万人敬仰的少年将军,谢琳琅见多了他托着病腿对月独饮,受够了他久浸刑部的烂书简气,也心灰于他那夜对歹人的退让…还有他忍不下她身上的血腥味把她随手交付于小厮后在府门前干呕的模样……他的身边再没有甚么值得她留恋的了,她必须和离,她向往新鲜的、任她驰骋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