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书案底下压着的一折宣纸,郎君手一顿,拿起来将宣纸打开,面色霎时黑如墨。
等王雪楹想起来被压在话本子下的春宫时,江斐已然捏着那满是春光的宣纸黑着脸走来。
她扶着额恨不得立时将孩子生出来再跑去夺下江斐手中的东西,撇过头抚着浑圆的腹部合眼不语。
“呀…祯祯睡着了…”江斐瞧着她笑得和善,行到一侧叶珩身旁,“叶大人瞧瞧,本官觉着这郎君与大人倒有几分相似呢……”
“…叶…琮……?”她听见身后叶珩惊疑的声音,脊背一麻,忙道:“…不是……我可以解释的……”
于是她大费口舌将来龙去脉给两个难缠的郎君厘清,话落长舒一口气,抱着江斐递上的茶盏咕嘟痛饮。
殊不知两个郎君在意的不是什么春宫清名。
叶珩恼她看了别的男人的光身子。
江斐恼她还没看过自己的光身子。
“…对了……对了…你们认识谢青山么?”她岔开话问。
见得两人果然不再揪着春宫,王雪楹暗中抚着心口庆幸。
“…这是谢青山画的?”叶珩拿指叩叩桌案上的画问她。
王雪楹抿唇朝他颔首,江斐希奇问:“叶大人认得?”
“听过…此人因得画技……在雀京文人之间也算小有声名,只是流传在文人指尖的都是些山水画…”叶珩话头顿住,含笑的一双眼落在王雪楹身上,侃道,“还是阿楹有本事…能请得动人画这春宫。”
“…嘿…再有风骨的文人也是要吃饭的不是?我无非出手阔绰了些……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她忽视叶珩话里的针尖接道,“我那日瞧着,这谢郎君是个有才之人,却不知为何落得卖画为生。”
“他是数月前大赦天下才从狱里放出来的……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素日不是卖画,便是流连青楼…”
“什么罪名?”
“…科考舞弊。”
似乎很耳熟……王雪楹仔细思忖片刻,未果。
“那他便甘心这般下去…”
“那也未必,若有人愿意举荐……或许凭他的画技,是有望入翰林的…”江斐在她身侧背手挺身故作深沉道,脸上仿佛就写着‘我能举荐他’。
王雪楹努力压下上扬的唇角,忍着笑意合眼感受着明明日光散出的暖意,温声:“嗯,表姐一定愿意举荐他,瑞玉,回头御史来了别忘了提醒我…”话落听得一旁坐在案前的叶珩“扑哧”哂笑。
“咳、咳,”叶珩一手抵着唇正色,“阿楹…不若将书房劈出与我暂住?约莫还有月余,我在此守着你直至平安生产。”
“不必了…我们现在不是夫妻,还是少做这些惹人非议的举动罢。”自打她显怀后,风言风语可是一箩筐一箩筐地朝她砸来,对她与叶珩和离的揣测也是五花八门的……
因着他两个来府上来得勤,如今传的最真的是说她与江斐有私情怀了江斐的孩子,叶珩又迫于江家势大不得不打碎牙齿往肚里咽……真真儿是将她幻化成了红颜祸水…
不过因着她在平州也是出了力的…眼下在四邻口中还沾不上‘祸国殃民’,只是水性杨花的‘祸水’……
江斐闻言立时俯下身子蹲在她的美人榻前应声,“祯祯说的是…若祯祯也能给斐一个机会……斐定会珍护祯祯和孩子一生……”
警觉起来的叶珩冷哼,“我想娶阿楹只要步步高升……侍郎呢?先过了老夫人还有郡主那关再夸口也不迟。”
“哼,若是我娶了祯祯,叶大人此刻定没机会守着吾妻……”
叶珩提笔的手顿住,含笑回道:“是么?这么说来下官似乎有恩于侍郎?”
眼见两个人剑拔弩张,王雪楹撇开眼不看他们。
烦了,真是烦了…两个男人也能唱一台戏,老话合该改了。
虽是这样想,她唇角的笑意却藏不住,成甚么亲,拜甚么堂…
祸水便祸水罢……祸水的日子,可比做深宅大院的娘子快活多了。
这怎么能叫祸水?祥水才是。
她内心万般慨叹之际,听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迎面而来,抬起一只眼瞥去。
祭歌气喘着小跑而来,福身忙道:“娘子…娘子…”
“慢些说,别着急。”
“娘子……张二郎君…张二郎君自宫了!”
“什么?!”三人霎时齐齐撇过头,瞠目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