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得失去了耐心,抬起湿淋淋的手,捏住他下巴。
水珠沿着手腕滚下,即使他再不情愿,还是不得不看向她。
视线交错,她终于看清他眼中的情愫,如幽潭般深邃的眼眸倒映出她的面庞,他小心藏起的情绪也晕得更浓更深。
魏长沁盯着他的双眼,心底莫名生出几分怯意,钳着他的手卸了力气,手悬在空中正想收回,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公主想去,臣自当奉陪。”
魏仁澄在云泉的带领下,走入长公主房中,室内难得没有熏香,支着窗,还能隐约闻见汤药的苦味。
绕过屏风,见到徐慕坐在床边,一手拿着汤碗,一手捏着帕子压在长公主唇边。
再走近些,才看见躺在床上病恹恹的魏长沁。
她无精打采地靠着软枕,眼皮都懒得抬,听见魏仁澄的关心,也只是点了点头。
徐慕与云泉先后离开,待门合上后,他也坐了下来。
毕竟也养尊处优的皇子,魏仁澄的手柔腻厚实,盖在她额头:“没发烧就好。”
“我没事。”
魏长沁一时有些恍惚,轻轻把他的手挪开,“只是连着熬了几天…有些累而已。”
“腰牌我已经还回去了,以后这些事,我也不会再参与。”
她仍抓住他的手,说话时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过段日子,我要出京。”
这些话比起商量,更像是通知,既然她答应自己的事已经做到,那适当放纵她些,也无伤大雅。
“也好,出去散散心,如今正是踏青的好时候呢。”
见他松口,魏长沁总算是撒了手,又调整姿势躺下,扯过锦被把自己半张脸盖住:“说了好多话,累。”
他知道这是她在赶人,又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几句,话没说完,魏长沁已经闭上眼开始装睡。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她等了一会后才睁开眼,确认除了自己外再无他人。
简直没有一刻安生。
那封信出自何人之手,她已经猜到,只是其中内容确实出乎意料。
那人说是偶然得来九霄神女遗落的信物,觉得与长公主有缘,特邀她前去论道,一并观之。
时间地点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像是摸清了她的安排一般,见面地点安排在皇亲贵胄才能出入的温泉山庄。
正好能借口出游,瞒天过海。
看得出来对面的诚心,她当然也乐意一去。
毕竟见到神女的信物的机会,只怕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雨季还没结束,一路上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闷在马车里人都快发霉。
虽然是从驿站租来的马车与车夫,但好在算是舒适宽敞。
她看着窗外的雨幕发呆,突然注意到身边的人低头在忙着什么,视线悄悄移了过去。
孟听寒注意到眼前的光黯淡了些,仍专心地削着苹果:“公主,马上就好了。”
“喊得这样生疏。”
她抬手勾住他一抹发丝,在手指上一圈圈缠起,“…刚才不是还叫得很亲近吗?”
他将小刀放下,拿起一块苹果,递到她唇边:“弄好了,沁儿,吃吧。”
苹果入口就是浓重的酸,她忍着吐出去的冲动,嚼了几下后囫囵吞进腹中。
“舟车劳顿,您多少还是吃些东西。”
他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还没送出去的那块苹果,被他偷偷藏在了手心,“很酸吗…抱歉……我见您胃口不好,在集市里随便挑了些水果,想着路上饿了可以垫垫…啊,不是随便选的……”
嘴里的酸涩渐渐褪去,她听着他解释,却像是越描越黑,孟听寒闭上嘴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沁儿生气了?”
魏长沁抬起脸,对上他试探讨好的眼神,很少见到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倒也新奇。
“这点小事就要生气,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笑着握住他的手,掰开紧攥的手心,把那块可怜的苹果解救出来,“…都弄脏了。”
她拿出手帕,蘸着茶水轻轻擦洗,或许是因为痒,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起。
“当然是…”
孟听寒看向自己手心,将手指舒展开来,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她的眉宇间,“世上最好,最体恤人的主子。”
魏长沁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就知道自己不该对他的话抱有任何期待。
脸上的笑或许还维持着,她将帕子随手放在一边:“那是自然。”
马车停在山庄门口,她甚少出游,这地方也算是名声在外,从前也常听京中姐妹炫耀,带着男宠来这儿娱乐。
“沁儿,我们走吧。”
孟听寒今日穿的是一套红色的圆领袍,不像侍卫,倒有几分逼人的贵气,“山路湿滑,我扶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