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将军停住了脚步,心一揪,嘶的一声,手上也多了几根胡须,于是他怒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如何?”
阎寻被忽然爆发的唐将军吓了一跳,这暴跳如雷的老头儿,跟刚才还算是和蔼可亲的老人是同一个吗?
只有孟副将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唐将军喜欢在十岁左右的小孩儿面前扮好人。原因是,他曾经也有过一个孙子,若是孙子顺利长大,今日也跟阎寻一般大的了。所以,他只不过是把祖父之情移到他看得顺眼的小孩儿身上而已。
唐将军是朝廷最为暴躁的将军,没有之一。
阎寻转着小脑袋,想到了孟副将给他的第一印象,想了想道:“将军,小子的有话说。”
“说。”唐将军没对他发脾气。
“将军的将士们不能露面,不如叫孟副将扮成侠士,偷偷带着好汉去帮刺史大人?”反正最后的目的是救了刺史大人即可。
唐将军又揪掉了几根胡须,大掌一拍,“唯有如此了。孟副将,元刺史的安危就交予你了。你立刻带人去,不过,还是少用大营里的人,免得被人察觉。”
孟副将朗声应是,转身欲走之际,又听得阎寻道:“等等,孟副将。”
“何事?”孟副将知道自己误会阎寻之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此时又被叫住了,更是有点浑身不自在,却不知怎么表达歉意,只能是让自己友好些了。
“你,那个胡子太醒目了?不如刮掉好了?”
阎寻一说完,个个都看向孟副将的脸,准确来说,是看着他的胡须。
孟副将听了,猛吸一口气,对阎寻的愧疚之意,瞬间烟消云散,果然小子都是惹人恼的,他……决定当没听见,大踏步往外走,但是,被唐将军给喊着了,“孟副将,我觉得这小子的话有道理。”言下之意,就是要剃掉胡须!
孟副将脚步顿住,而后飞快地朝着唐将军作了一个揖,飞奔离开。
小五哥急了,追了两步喊:“孟副将,你还没答应呢!”
唐将军哈哈大笑起来,“他不敢不应的。”
小五哥木木地回头,不敢相信,“他都没应声。”
唐将军摇头,看着阎寻,“你说他答应了没有?”
阎寻迟疑了一下,“他应了。”
“哦?你怎能肯定?”唐将军好奇了。
“将军是他的上级,将军的话,他不敢不从。他不吭声,是因为他心里不快,却不得不答应,所以用沉默来表示他的不愉快。”阎寻细细地说出他的推论。
小五哥听得眼睛都微微睁大了。阎寻说的,他一个字都没想到,阎寻小小一个人怎么想到的?
不说小五哥疑惑,就是唐将军也是极其的惊讶的,他原本以为阎寻能囫囵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可以了,没曾想,他还能把孟副将的心思都猜透了。这等事,若是放在世家精心培养的孩子身上,并不突出,可放在一个毫无根基的农家小子身上,那就有趣了。
一时间,唐将军起了爱惜人才的心思,道:“你们俩,可否愿意当个威武的将士?”
小五哥眼中一亮,“当然想,可是没两招功夫傍身,上了战场也是送人头的。”
这话说得,忒不吉利。
唐将军听了,瞪了小五哥一眼,年纪轻轻竟然比孟副将更木,连句像样的话都不会说!
阎寻眨眨眼,顶着唐将军灼灼目光,轻声道:“我不想做将士。”
“为什么?”唐将军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真的如同他的宿敌说的,牛眼一样大。
“我,”阎寻迟疑了一会,而后坚定地说:“我想当个大官,管着天下所有的大官,不让他们做错事。”不让他们去祸害百姓。即便做不了这样,也至少做个像元副相,如今的元刺史那样的好官,为百姓鞠躬尽瘁。
而此刻,奉齐县的县衙后院里,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正在书房窗户下看着书。
看着外面阴雨连绵,他的心也像是泡在水里,又冷又疼。
桌子上的馒头已冷硬,茶壶里的水已冰凉。他叹息一声,将书盖在脸上。
忽然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而后一道阴冷的声音在窗口那里响起,“姓元的,你不过是个被天家抛弃的,也敢来这里充老大!真是不识抬举。
我再给你一天时间,若是再不把提取赈灾粮食的手令交出来,我把你扔到河道里,让你当河神!”
“当个河神也不错,至少能护得百姓风调雨顺,衣食无忧。而不是现如今这般,天旱令民无谷,大涝坏民粮米。”元刺史淡淡的声音从书下传来,把放狠话的人气得拂袖而走,“冥顽不灵!看你这硬骨头是否比那长刀还硬!”
这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却不知道他这是最后一次嚣张跋扈了。
就在当天夜里,还在梦里打妖怪的元刺史就被蒙脸大汉给救了出去,躲在一处破庙里。
“你们是谁?竟敢跟这里的土霸王作对?”元刺史并不是傻子,觉得此行是那些土皇帝自演自导的大戏。
大汉猛地揭开黑面纱,露出了一张小白脸。
“嘶,这位小哥,有点面熟!可老夫竟是一时想不起。”元刺史一本正经地说道。
大汉冷哼一声,要不是眼前这老头儿,他的胡须就不会被牺牲掉。而且,他现在觉得,剃胡须就是多此一举,脸蒙上了,谁还能透视不成?可怜他堂堂孟副将,竟被一个小子给耍了!
听得大汉的哼声,元刺史恍然大悟,“哎哟哟,原来是唐将军的孟副将!失敬失敬!没想到孟副将竟是如此一个俊俏郎君!没想到,真没想到啊!”说完,他便问道:“雁声他没事吧?他如何不跟你一起来?”
孟副将抱着他的长刀,又是哼了一声道:“他还好。老头儿,你还是想想,明日如何将那些蛀虫给抠掉吧。”
说到正事,元刺史正了脸色,笑了,“不怕。老夫早有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