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崔辞踏进酒店里的时候双眼都被风吹红了。
恰巧电梯门开了,崔辞走进去,掏出房卡扫了下,随即按下八楼。
他的房间在走廊倒数第五个。
崔辞推开房门,打开灯。酒店的灯是温暖的暖黄色,照射下来有些暧昧的错觉。崔辞按下墙面上的空调面板,打开了空调。一阵阵的暖风争先恐后地从排风口涌出来,不过一会儿整个房间就暖洋洋的了。
崔辞脱下外套,将外套挂在了衣架上后,就疲惫地瘫倒在铺着雪白床单被套的床上。
好累啊。
他翻了个身,破旧的行李箱立在床头柜边,眼睛移到掉皮的箱子表面上,伸手扯下摇摇欲坠的黑色的劣质皮,随意地丢入垃圾桶里。
躺了一会儿,崔辞起身,把行李箱放倒打开,行李箱张开的样子活像一只青蛙的嘴。
之前在医院里,没有放衣服的地方,崔辞很少打开行李箱,一是打开再阖上非常麻烦,二是行李箱里的衣服并不多,他经常穿皮包里的衣服。
行李箱内还是弋文整理时的样子。崔辞将衣服一件一件地取出来,挂在了衣架上。在拿出最后一件裤子时,崔辞发现最里面的夹层里好像放着什么东西。
他用手指摸了摸,类似长方形硬质卡片。似乎是身份证,可他的身份证并不放在这里,崔辞疑惑地开拉链,抽出那张卡片。
卡片抽出的瞬间,崔辞顿时百感交集。
那是一张银行卡。
弋文给他的、给他买房子的而他又推脱不要还给弋文的银行卡。弋文悄悄地把它塞在了行李箱里的最里层。
崔辞捏着银行卡的一角,眼睛不断地扫视着,似要把整个银行卡看穿。连着刚才面对原从筝时闷在心里的情绪,崔辞的眼睛酸涩,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眼泪簌簌地滴落下来,落在了银行卡面上。
泪眼朦胧中,崔辞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这张卡真真切切地摆在面前,弋文叫他们好好生活的声音恍惚在耳边响起,要筹备婚礼的念头也浮上了心间,他一时愕然。
银行卡上的磁条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
崔辞有些迷惑,究竟是他变了,还是原从筝变了。还是说,谁都没有变,他爱的只是原从筝的冰山一角,窥见全部面貌,知晓到原从筝的下等秉性,就无法接受。
他自顾自陷入独角戏的爱情里,想到原从筝说的“凭什么你喜欢我,就要我也喜欢你?”话,现在竟感到一些置身事外的认同。
他对原从筝用情至深,对周围人也都编织出两人相爱的谎言,到头来受伤的只有他一个人,最后想要分开,都要经历剔骨削肉般的锥心疼痛。
出轨是导火索,引出他们最大的问题,也是他一直自我蒙蔽的真相:他等不到原从筝的爱。无论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他再怎么年轻,都等不来。
被婚姻关系限制着,就理所应当地觉得原从筝最后肯定会爱上他,就愤懑于原从筝的不忠和糟践真心。
他们的婚姻发生得太早,仓促得以至于两人都还处于彼此陌生的尴尬状态里,就踏入神圣婚姻殿堂中。
被酒店里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崔辞居然有点理解到原从筝的想法:
两人只是互相解决生理需求的关系,所以不需要额外的感情,原从筝心里的情感需求交给其他人来解决。
崔辞抹干了泪,仔细地把银行卡放进了卡包里。
暖风吹得他头脑发昏,崔辞转动着酸涩的眼珠,伸展着疲惫的身躯。
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两年了,他和原从筝两个人早就不复当初了,谁与谁都没有绝对的纯粹。
自从两种突兀不搭的人生混合在一起,他们之间就有了翻天覆地地、无法磨灭的变化。
谁都做不到指责谁,不是么?崔辞想,他可以站在道德高地去指责原从筝出轨,原从筝也可以站在身体因素上去指责崔辞终身标记。
他们最好的结果就是分开,并且永不相见。
崔辞有些疑惑的是,原从筝质问他是否喜欢上阮煜的话。
他走进卫生间,脱掉衣服赤身裸体地走进花洒下,温热的水淋湿了全身,淡化着身上的疲惫,崔辞不再去想这一笔已经要结束的糊涂烂账。
吹干了头发,在手机上定了七点半的闹钟,崔辞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走出酒店的时候,崔辞打了一个寒颤。慢慢地朝奶茶店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阮煜已经站在那里了。
“怎么来的这么早?我不是说了吗今天我来开门吗?”崔辞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中旋转一圈,俯下身握住卷帘门最低端的把手,使劲往上拉去。
“生物钟就这样,习惯早起。又没有别的事做,就来了。”
又把挂在玻璃门上的两道锁开了,推开门,点了点头,“进来吧。”
将电闸全部推开,“叮”的一声响,按了收银机的开关,屏幕亮起蓝光,几秒后显示出屏幕壁纸,握住鼠标点开收银系统,拉开钱箱,将找零的零钱依次清点进去,崔辞说,“十点左右的时候我出去一趟,你今天什么班次?”
“出去干什么?有事吗?”阮煜放下肩头挎着的帆布包,“我今天上的晚班。”
零钱全部放好了,崔辞把钱箱推进收银机里。
他的手上散发着独属于纸币难闻的气味。按压出乳白色的洗手液,沾湿了,崔辞仔细地揉搓着,压低了声音,正好又打开水龙头,声音混合着水流声,并不真切,像是刻意如此: